一辈子啊,那么遥远且美好的词。
秦清静静看着她,看的她心虚低下头,挪着步子到秦清面前,拉了拉她的袖子,撒娇道:“阿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
“我又不是故意这样说谢婠婠的,是她先挑衅在先,我都让她滚出我们家了还要死皮赖脸不肯走,哪有她那样不知羞耻的人?明明是她自己没用,我说几句就哭了,装哪门子的可怜?”韩云韵嘟着嘴,越发委屈,“我都知道错了,可谢策,他却当着阿姐的面想要掐死我啊!”
越说越来气,那样的死亡阴影笼罩着韩云韵,使她这些日子连连噩梦,精气神都有些萎靡。
“阿姐!我瞧我都瘦了好多,我真的知道错了,阿姐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那天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谢策手里了。阿姐~”
她的长篇大论并没有让秦清动容半分。
韩云韵逐渐不耐烦了,“阿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秦清拂开她抓着她袖子的手,不答反问:“我能活多久,你不知道吗?”
她一面理直气壮地要求她一辈子疼她爱她护她,一面又肆无忌惮地伤她害她辜负她。
哪怕她心知肚明知道她没几年好活,也不肯再等一等,甚至连面子上都不愿伪装。
她是不是吃准了她会一味付出。
哪怕遍体鳞伤?
韩云韵眼神闪躲,不死心地抱住秦清手臂,撒娇道:“从前是我糊涂,我当然希望阿姐长命百岁,康健平安呀!”
秦清扯开她的手,后退一步,眼中的冷漠彻底激怒了韩云韵,她火冒三丈,“秦清你什么意思?”
话才说完,秦清忽然捏住她下巴,近距离仔细端详她的脸。
她像是纯粹不解,又像是怀疑质问,道:
“你真的是我妹妹吗?”
一如那日,韩云韵心中再次冒出那种捉摸不透的恐慌感,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可到底年纪小,只知道一味疾言厉色虚张声势。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你妹妹谁才是?谢婠婠吗?!他们这群贱人随便挑拨几句你就相信了,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怀疑我?!”
秦清定定看她半晌,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她说。
就这样转身离开了红湘院。
韩云韵全身力气被抽光,忽然无力跌坐在地,她愣愣地看着秦清远去的背影,大喊道:“秦清!阿姐!你不许走!”
没人理会她。
韩云韵死死攥着衣角,一遍又一遍道:“你怎么能怀疑我,你怎么能怀疑我?!我是你妹妹!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我要告诉阿爹!”
“我要告诉阿爹!!”
秦清没有回头,只与丹心道:“被捧在手心的才是珍宝,不被爱的,就只是杂草。”
她爱韩云韵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愿意割舍忍让,说疼之入骨也不为过。
如今,她不想再做冤大头了。
那韩云韵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丹心笑道:“郡主说的是。”
那边秦清让罗嬷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孩子找到,这边韩云韵像是发了疯一样要求见韩亭,好不容易等到韩亭回府,就把人请到了红湘院。
丹心忧虑道:“郡主,驸马若是等会儿又来诘问您......”
秦清冷冷道:“他来就是。”
没人拦着,韩亭轻而易举进了红湘院,刚走到屋里头还没站稳脚跟,里头就有一人慌慌张张跑出来扑到他怀里,哭着道:“阿爹!你让秦清放我出去!她如今,如今都不疼我了!旁人挑拨几句,她就与我生分......”
韩云韵把这几日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最后含泪道:“阿爹,那谢策兄妹实在可恶!自从阿姐认识谢婠婠,就一再与我生分,如今竟还有不认我这个妹妹的念头,我,我不活了!”
“胡闹!”韩亭斥了一句,“爹娘生你养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话?成何体统!”
到底还是最疼次女,韩亭叹了口气,看着这张脸,又想起温柔小意的柳姨娘,道:“阿爹去看看柳氏,你乖乖的,你阿姐想来最疼你,前些日子不过伤了心,你哄哄她就好了。”
韩云韵道:“我哪里没哄她了?惯来就只有她哄我的,今日我如此低声下气,也换不来她一个好脸,阿爹,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我都知道错了她还要这样对我!”
韩亭好声好气道:“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秦清打从娘胎下来就有心疾,再怎么样都活不到十六岁的,你与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韩云韵不满地哼了一声,嘀咕了句什么,消停了。
韩亭这才满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去白芍院。
白芍院与红湘院不过一小段路的距离,再往前走就是韩亭的书房。
自从柳姨娘被杖责后,韩亭就很少去瞧她,不想看见柳姨娘那血肉模糊的惨状是一方面,看见后便会想起那晚自己是如何懦弱无能又是另一方面。
韩亭心想,这么些天了,柳氏的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他想的倒是美,那样重的伤,就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扛不住。在没有郎中没有伤药的情况下,柳姨娘忍痛让身边婢子草草处理了伤口,尽量每日都换伤布,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不可避免落下病根。
到如今还起不来。
柳姨娘趴在被褥上,整个人削瘦不少,本就弱柳扶风的身姿越发纤细,长发披散,珠钗未戴,一身素衣。她紧闭双眼,一张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一眼望去,比从前还要楚楚动人,让人恻隐。
守着柳姨娘的婢子抬头一见韩亭来了,正要叫醒柳姨娘,被他抬手阻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韩亭坐在床榻边,不知是不是香炉中安神香的缘故,他也涌上几分困意,鼻尖萦绕着柳姨娘天生的淡淡馨香,如她的人一般柔弱无骨,让人喜爱。
“亭郎......”在睡梦中挣扎的人忽然轻声啜泣起来,低低的无助地唤着心爱人的名字,眉眼间的病气使她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韩亭一颗心顿时软的不像话。
他摸了摸柳姨娘冰凉的脸颊,柔声道:“茵茵,醒醒,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