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的眼神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容夏却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唇角勾起。
“原来，你们也合作了。”
男人看向容夏，并不在意穆承的冷脸和威胁着看向他的眼神。
“是啊。”男人低声轻笑，“容夏，你最近，过的如何。”
容夏偏头看了穆承一眼，刚才还冷漠的看着对面男人的穆承身体瞬间僵硬，嘴唇紧紧抿着，竟然连看容夏一眼都不敢。
容夏嗤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你合作的人，看样子还不少。”
男人笑了两声，“没有没有，目前为止，只有你们两个。”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巧，咱们三个人，竟然能同时见上一面。”
“是不是巧合，你自己心里清楚，没必要和我们说。”容夏的脸色冷下来，“你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啊。”仿佛是容夏的话说的让他格外茫然，男人的脸上露出来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没有什么目的的，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这只是巧合而已。”男人微微摇了摇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说的我好难过。”
看着容夏和穆承的冷脸，男人微微叹气，“算了算了，我这次来的虽然巧合，但好像并不是时候，我还是先走吧，你们两个慢慢聊。”
男人后退一步，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不要吵架哦。”
男人说完之后，凭空消失。
容夏立刻偏头看向了穆承。
穆承偏过脸，没敢和她对上视线。
“穆承，我们谈谈吧。”容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穆承浑身一颤。
他沉默片刻，低声应，“好。”
容夏坐到沙发上，抬眸看向穆承，“坐吧。”
穆承僵硬的几乎要同手同脚了，他看向容夏，眼神惊慌。
容夏没有说话，他慢慢坐下，正好坐在容夏的对面，微微低下头。
看起来，像是他在面对容夏，俯首称臣。
容夏双腿交叠，“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不过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一点……”
她顿了顿，看向穆承，穆承正低着头，仿佛在容夏面前已经抬不起头来。
容夏觉得可笑，“穆承，你也和他做了交易吗？”
穆承没有说话。
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容夏要知道了。
明明他那么艰难的瞒着容夏，可那个男人，他的出现，就预计着一切将要被容夏知道。
容夏也是和对方做过交易的啊。
穆承没说话，容夏也没催促，只是看着他，眼睛清亮又透露出冷漠的弧度。
“穆承，你真愚蠢。”
穆承仍然没有说话，但是微微抬起头来，和容夏平视。
“说吧，你和他，做的什么交易？”
穆承不说话，容夏也能猜的出来，“是让我重生吗？”
穆承的眸子颤了颤。
容夏笑了一声，“穆承，我本来，已经没那么讨厌你了。”
“夏夏……”穆承的嗓音沙哑，已经恢复了平静，安安静静的看着容夏，眼睛里像是死灰的模样。
容夏微微挑眉，往后一靠，样子格外随意慵懒，“说说吧，穆承。”
“你怎么知道他的？”
穆承看着容夏，“是他来找我的。”
那天容夏死去，跟着她一起跳下来的穆承腿上有伤，后来还是被送进了医院。
因为伤势严重，哪怕及时治疗，他的腿也留下了永远无法恢复的伤。
曾经温和疏离又清雅矜贵的……刚成年就用雷霆手段把被抢走的穆家夺回来的、年纪轻轻的二十四岁穆家掌权人，在痛失所爱的那一天，变成了一个残废。
拖着刚刚做好手术的腿一瘸一拐的去找容夏的路上，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想要重来一次吗。
问他，想让死去之人重归吗？
穆承当然不会和容夏说那么多。
他只是告诉容夏，是那个男人先来找他的，而他，知道了办法之后，就一直在等待重生的那一天。
他不是想让容夏重生再来受苦的，容夏那一生过的已经足够苦了，他想看着容夏，真真正正的为她自己活一次。
可是他太愚蠢了，什么都没有做好。
现在，竟然还被容夏发现了这件事。
“那你告诉我，代价是什么？”容夏的眼睛很黑，瞳孔像是没有温度一般的漆黑冰冷，“穆承，你付出了什么？”
容夏和对方做过交易，知道那并不是一个真实意义上的好人。
不过当时，他确实帮了容夏。
“没有什么代价。”穆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容夏的视线很温柔，“夏夏，很抱歉，让你重来一次，但是，我希望你能过的好。”
“可是……凭什么呢？”容夏反问。
穆承微怔。
“凭什么你希望我能过的好，就要让我重来一次呢？”
穆承低下头，思索片刻，轻轻笑了，“可能……是因为我太自私了。”
容夏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来，其实穆承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而在穆承面前的容夏，往往会比在其他人面前更真实一些。
穆承一直以来，在容夏的心中，都是不一样的。
容夏曾经把那当成了喜欢。
可是，一个早就失去了感情的人，当初怎么可能懂什么是喜欢？
那是她的偏执占有欲。
仅对于穆承一个人的。
穆承的眉眼仍然温柔，但是那里面却已经满是疲惫不堪，甚至不再清亮。
容夏看着穆承，“为什么要把你的自私放在我的身上？”
穆承仍然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那是他很紧张的一个动作，容夏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曾经那么熟悉。
是比和容璟之间还要亲近的关系。
穆承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再去和容夏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了。
从容夏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容夏，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容夏不会想要他了。
伤心吗？
当然是伤心的。
可是，他也曾是容夏痛苦的根源，重来一次，任何让容夏痛苦的人，都应该远离她。
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从来没有想过，重来一次，还能跟容夏在一起。
那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穆承看着容夏，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眼神里面祈求的神色有多么浓郁，容夏欣赏了一会儿他这样的神色，然后毫不犹豫的开口，“穆承，是你太喜欢我了，是吗？”
她仔细的判断着穆承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样子，也知道我恨意最深的时候，你在那时候，惹怒我，是为了什么？”她轻轻一笑，“让我对你的厌恶再多一层吗？”
穆承没有动，眸子轻颤，看着容夏，听她一句又一句的揭露他最初的想法。
“你让我离开容家……”容夏想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是想让我远离你和他们吧。”
“穆承，你自以为是的想着，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更好的未来。”
两人对视着沉默一会儿，容夏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你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想对了。”
“我那段时间，确实不想理会你们。”
“不过现在嘛……”容夏玩味的笑了一下，“穆承，我突然觉得你有趣了，好想看你之后还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要不然，你就当我不知情，继续扮演着这可笑的假象，我要是高兴了，说不定会多来看看你。”
“我要是不高兴了，也会来多看看你。”
容夏微微歪了歪脑袋，一派天真单纯的模样。
穆承微愣着低下头，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早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容夏虽然只说了那么一点，但是她猜到了多少，穆承不敢想。
容夏可能已经完全猜到了。
但是……还好，容夏不知道他做出来的是什么交易。
想到这里，穆承眸子微深。
看来，他需要找那个男人好好聊聊了。
容夏仍然看着穆承，并且因为他的不回答而不悦。
“我在跟你说话，穆承。”
说出穆承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穆承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其实，穆承很听容夏的话。
“穆承，你想让我开心吗？”容夏的眼睛格外的漂亮，像是能吸引人的漩涡，穆承甘愿在漩涡中沉沦。
他声音放轻，“想。”
“那你继续演好不好？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继续这样做好不好？”
“让我看看你这场戏演到后面，会不会更加有意思了。”
穆承的手指颤了一下，“好。”
容夏轻笑一声，“很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了吗？”容夏看了看穆承的身体，还有他的脸。
他仍然格外清俊，但是清减了许多。
以前的穆承，是恰到好处的好看，无论是身材还是脸。
而现在，他瘦的手腕骨节突出，看起来并不正常。
穆承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轻轻笑道，“夏夏，我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这不可能。”容夏直接反驳了他。
以那个人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呢！
他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容夏刚开始感谢过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才能让她解决那一切，并且把真正的宋瑜送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还能把外来灵魂和系统除去。
可是，她也很确信一点，她们所经历的这一切，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也像是一场游戏，他可以参与其中，做个救世主。
也可以放任自己在好与坏的边缘。
他还可以完全脱离，当一个旁观者，来看这场戏剧性的演出是以何种方式落幕。
而重生这件事并不小，男人并不可能无条件帮助穆承，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夏夏，真的……”穆承还想要解释。
“穆承，如果你的解释是欺骗的话，那我可以选择不听。”
穆承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已经用行动证明，刚刚，确实是想要欺骗容夏的。
容夏发出一声讽笑。
“穆承，我记得你和我说过……”
“不会和我撒谎的。”
穆承听见容夏的这句话，也想起来很久以前。
久到时间都已经过了快十年。
那是容夏十一岁的时候，在容家的后院里，他们在长椅上坐着，能闻到院子里雨后初晴的青草夹杂着泥土的清新，可以看到不远处玻璃花房中盛放的鲜花。
容夏闷闷不乐，在外面礼貌优雅的容家大小姐，在穆承面前发着小脾气。
“最讨厌别人骗我了，穆承，你以后不许骗我，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穆承当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家庭巨变，他沉稳了许多，看着在自己面前还能随意发着小脾气的容夏，眼神柔软，“我永远都不会骗夏夏的。”
容夏那时候很开心，并且把自己新学的钢琴曲弹给他听。
“对不起，夏夏。”
容夏很烦躁，“你先别跟我道歉。”
“你就不能对得起我吗？”
“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听你和我说对不起呢？”
穆承又不说话了。
他以前在容夏面前，一直都是很会说话的。
容夏还小的时候，穆承也还小的时候，在穆家还没有出事的那段时间，穆承的性格并不是后来的温和疏离，有时候会傲娇，有时候很有个好哥哥的样子，但是也有时候，让容夏气的总要跟他闹脾气，说穆承哥哥坏。
但是他一直都比容璟更会哄小容夏，在后来容夏慢慢变的优秀的时候，私底下也只有穆承，能够追赶上她的进度。
不过和容夏各种参加比赛，在外人面前一步步变的更加优秀，让圈子里的长辈人人羡慕容家有个好女儿的时候，穆承很是低调，掩饰着自己的一切优秀，甚至连成绩也没有很突出。
他在藏拙。
毕竟当时，父亲已经不能保护他和母亲了。
他必须让自己不被盯上。
那段困难的日子，因为有了容夏，才有了几分甜。
他很会照顾容夏，对容夏的关心的话，能够说个没完。
可是到这种情况下，向来很会说话的穆承，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