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笑笑手脚麻利,带着两个杂役在天黑之前还是收拾好了竹屋。污泥清理了,门窗修正了,漏雨的屋顶也补上了,换了一批新的日常用具,竹屋又恢复成了可以住人的样子。
云溪带走了两个杂役,也要带风笑笑走,但是她必然是不愿的。风笑笑执意要陪着云江。
夜幕降临,竹林间氤氲出一片雾气,空气中都是湿意。各种小虫子在草丛树枝里欢快的名叫,衬的这片林子格外的安静。抬头望向天空,隔着稀疏的竹枝,能看见许多明亮的星辰,闪闪烁烁,如同少女欲说还休的瞳子。
极静极幽,使人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风笑笑点燃了一盏烛火,把那灯盏放到竹床边的小几上。烛火昏暗,却也能照亮云江脸上的愁绪。他伸手,风笑笑便把手放到他的手上,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风笑笑低着头,仍旧是不说话。
云江叹了口气,说道:“好啦,笑笑,是我错了,你莫要再生气了。”
风笑笑听不得云江说这一个“错”字,心里觉得分外的委屈,替他委屈,鼻头一酸,泪珠子瞬间便落了下来,肩膀一缩一缩的,看着好不可怜。
云江立即慌了,赶紧低头捧起她的脸,伸出拇指去抹掉她的眼泪,急声问道:“怎么好好地又哭了,笑笑乖,是师兄不好,委屈你了,快别哭了!”
风笑笑摇摇头,更咽着说道:“不,不是师兄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你那么好,那么好,是世上最好的师兄……”
云江看着眼前这个哭泣地少女,恍惚间似乎看到多年前的那个女童,总是泪眼汪汪,总是粘着自己的可爱女童。这世间万物明明都在世间的洪流之中做着改变,可是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一时间,云江的心里充满了怜惜,以及莫名的柔情。他一如过去那般想去摸摸她的道髻,却发现她此时是长发顺着脸颊垂在胸前背上,罗裙粉嫩轻柔,哪里还有未长大的小道姑的样子,分明是一位娇滴滴的少女了。摸道髻的手便去顺着她的耳畔轻抚她的秀发,见秀发有些打结,便以指做梳,轻轻地为她梳理,口中轻声说道:“笑笑啊,你还有许多师兄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以后切莫要再说什么世间最好的师兄这样的话了。”
风笑笑却不认可他这句话,执拗着说道:“不,他们都不如你好,我只要你做我的师兄。”
云江心里有些悲哀,他何尝不想永远做她的师兄,保护她,照顾她呢?但是造化弄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他坦然接受,而她仍在幻想奇迹的发生。
“笑笑,你应该知道的,我活不长了。”
风笑笑猛然站了起来,站在云江的面前,大声斥责她最亲爱的师兄:“你住口!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什么叫你活不长了?什么屁话?我不信,你也不许信!师尊说你会没事的,那你肯定会没事的!”
云江是第一次发现风笑笑还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不免有些惊讶。听她的斥责之语,只觉得十分的内疚与担忧。若非自己,笑笑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这般伤心?风笑笑分明是没有接受现状,且极为排斥现实,若真到了自己身死的那一刻,笑笑又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自己身死如灯灭,谁又能好好照顾笑笑未来的生活呢?
他不能细想多想,只觉得煎熬。
“笑笑,是师兄不好……”
“师兄,”风笑笑开口打断他的话,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又重新回到云江身边坐下,身子一歪,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这才继续轻声说道:“笑笑太笨了,没法一个人修行,也没法一个人生活,所以师兄要是活不长了,那我也活不长了。”
这是在拿自己来威胁云江,威胁他放弃死志,威胁重立求生的意念!云江的身体猛然一颤,完全是被风笑笑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惊到了。他既惊于风笑笑对自己深深的依恋之情,更惊于她竟然有了同死的念头。
笑笑是个执着的孩子,他照顾了她五年,他深知她的秉性,所以他信她说的这句话。
这绝对不是云江愿意发生的一件事。
第二日清晨,金和真人、岱青真人和瀚云真人踩着微冷清风再度来到竹屋,他们商讨一宿,已经有所收获。云江对风笑笑说道:“笑笑,你在里面打坐,我与师伯师尊去外面谈。”
云江明显是不想风笑笑再牵涉到自己之事的,但是风笑笑仍旧执拗,捂着耳朵装作什么都听不见,而后就蹲在门边,摆出一副无论如何我都要听的姿态。瀚云真人见状有些莫名,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当师兄妹俩闹了别扭。如今云江的事是头等重要,其余的事情他懒得管。
金和真人对云江说道:“昨日回去,我先拜访了先辈长者,又与你师伯师尊商谈,就你之事,也算是找出一条路子。”
风笑笑猛然站了起来。
云江也微微有些颤抖,转头看向瀚云真人。瀚云真人点点头,他看上去也很是激动,只不过是勉强镇定而已。
金和真人继续说道:“魔修一道,无非三种修行之法,一是直接吸食修士之道力,二是炼化修士之血肉再行吞食,,其三,便是以异性修士为鼎炉,以阴阳交合之法,吸收其道力,却能保存其性命。如今之情形,前两种方法你都不能采用,只能走第三条路子。”
但是第三条路子也未必适合云江,他凝眉把自己心中忧虑说了出来:“师伯,魔修之鼎炉修行之法也是阴狠之法,于对方修士有极大的损害,据说几次下来修行之根基便毁了,徒儿无法做出这种事来,况且,也不会有人愿意做徒儿的鼎炉的。”
瀚云真人却说道:“我想过了,我愿以自身道力为补给,并馈之以丹药宝器,尽全力保对方根基不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来也是能找到愿意救你之人的。”
云江仍旧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