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交谈间,雀儿一直凝视着因使了点力撑着伞而愈发亮眼的手部骨骼。
他的皮下骨和青色血管都十分清晰,关节处却泛着粉晕,看起来昳丽又性感。
又看了看自己的。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嫌骨骼不够劲,嫌血管不够显。
顾从宜回头见这一幕,不禁挑了挑眉。
她还真是对手有什么执念啊。
好笑之余又有些庆幸:还好他手挺好看,短时间内还是找不到第二个。
顾静抒把伞交给顾准让他打着,又在看过他狼狈的样子大笑出声。
顾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很幽怨,有些欲言又止:“小姐……这种时候就别二次伤害了吧…………”
她这才捂着,却实在憋不住再次笑出声。
顾准:“…………”
在声声拜别中,李爱珠不是第一个回头望着一并离去的那几个人背影,却是唯一一个迟迟不肯收回视线的。
仿佛带着某种执念般牢牢定在了这个拆穿她幻梦的地方。
“公子,世子的茶好喝吗?”
顾从宜低头看回雀儿,眼底投下一片笑意:“没你煮的好喝。”
听得顾静抒和顾准两人在后面牙酸。
雀儿又问:“公子见过那两个孩子了吗?”
他发现了,从雀儿开始出府活动起,她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了。
但,孩子?
顾从宜挑眉看她,似乎有些困惑。
于是雀儿看着他的眼,补充道:“世子一发入魂生出的孩子。”
“?”
以为他还是没想起来,雀儿描述得更详细了:“就是世子和前世子妃一发入魂一次抱俩的孩子呀?”
“…………”
顾静抒:哎不是,有些形容词该省省,不必赘述啊喂!
望着那双水眸,顾从宜再一次感受了那种无力和头疼,凸凸着太阳穴回头看向某人:“你都说了些什么?”
“啊?不是啊!”顾静抒吹着口哨望天。
顾准:确定了,就是。
“没印象。”
不过比起这个,他好像才发现过来似的,“原来他已经成亲了么?那为何还要选妃?”
“…………”
顾静抒没好气:“那自然是因为不仅成亲了,成亲的对象还已经死了五年多了啊。”
顾准:被江南王世子知道了应该会更生气了吧?
“五年多?”
顾从宜对这个时间很敏感。
他来江南和雀儿来江南都是五年,连江怀聘的妻子去世竟也是五年么,就连距离苍平之战,竟也是五年之久呢。
雀儿有些遗憾:“原来公子也有不了解的事啊。”
“……那是因为我对他的私事不感兴趣。”
顾从宜回想方才,眸光渐深。
江怀聘此人看起来与世无争,和善好说话,实则鲜少人知道看似是江南王平复的苍平之乱,其背后出谋划策的却是他。
那时国库正空虚,那场战争,几乎屠了整座城池不说,盘根错杂不知把多少世家拉下马,抄家抄得国库都满了。
有“第二个盛京”美誉的苍平现在不过是座活死城,城名也由“苍生太平”之意转为“满目苍夷”的“苍”,“夷为平地”的“平”了。
那是忠臣殒道,将军埋骨的地方。
顾从宜淡道:“雀儿,别对他太好奇,他可是,苍平之战的主谋啊。”
他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但顾静抒还是一下冷了脸。
他们从未主动提及的大哥就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这样的人,居然还妄图拉他入营,真是可笑至极。
雀儿对于这四个字更是终生难忘,毕竟她就是为着这个才从家里出来的。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有关苍平的事。
顾静抒漠然:“说起来,江南府着实怪异,明明是王妃下的帖,出来招待的却只有世子。”
苍平事后,江南王一家深入简出,王妃更是爱出去云游,少有人得见,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公开宴请。
加上最近坊间流传有意要跟知府之女结亲的事,很难不让人认为他们又准备做出什么大动作。
四人缄默下来。
倒是说曹操曹操到,石板桥对面恰好走来几个橙白衣裙的婢女。
“顾公子,顾小姐,原来两位在这儿啊,可让奴婢们好找。”
为首的婢女从容娇笑,目光从几位贵客不俗的容貌流连,最后停在顾从宜打伞的手上时不由一怔,不过转瞬即逝便自若道:
“今儿笺竹诗社来了不少人,王妃说干赏雨也没个趣儿,不如正好借此机会斗一斗诗。请二位随我来罢。”
在转身之际婢女的脸色微变。
若不是知道顾小姐相貌英气冷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堂堂顾二公子竟然给一个丫鬟打伞。
关于这个丫鬟坊间是有不少传闻,但没有哪一条传闻比自己亲眼所见更令人震惊。
雀儿看着前方带路的婢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刚才好像看了公子的手一眼?
思索着偏头瞄了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竟是爷在给她打伞这件事,赶忙慌不择路接过。
“都快到了才想起来?”顾从宜好笑地看着她,“你不够高,爷我勉为其难代劳。”
这四年拼命吃饭就想长高的雀儿:“…………”
石板桥后是大片竹林和石子小路,弯弯绕绕走了好远。
笺竹诗社,顾静抒听得都没听说过,但依旧不妨碍她恨得牙痒痒。
这江南府是不是跟她有仇啊!?明知道她肚子里一点墨水没有还非要邀请她参加什么“赏雨宴”,现在又办什么“斗诗会”,烦不烦啊?
真是要了命了!
她揉捏着袖摆,摆出一副笑容,柔声道:“二哥~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了嘛?”
“是吗?”
她这样为哪般顾从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装模作样思索了下点点头。
“记忆里好像还真没参加过诗会。”
顾静抒觉得有戏,眼睛“噌”一下亮了,讨好地打着商量:“所以啊,少我们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区别,二哥,我们不去行不行啊~?”
只有雀儿和顾准知道爷这做派是在作弄人,心虚地不忍心看顾静抒亮闪闪的双眼。
果不其然,顾从宜回头侧睨她,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地道:“为什么不去?爷正好图个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