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公子你以前见过的,家世没话说,模样清秀,就是年岁比你大了些,大点好,会疼人。”
后花园里,徐姨娘拉着顾静抒的手这样说道。
顾静抒瘪了瘪嘴,没帮腔。
今儿一大早她就被丫鬟们拉扯起来要给她梳妆打扮,她不愿意,撒泼打滚样样都用了,最后还是在她一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的控诉里徐姨娘才勉强让她以往日的红色劲装现身。
夏日清晨的日光又暖不烫人,徐姨娘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鬓发。
“我儿长大了,在娘身边待不了几年了。”
她俩之间难得轻声细语没有剑拔弩张,顾静抒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娘这般,她也只好歇了脚底抹油一走了之的心思,而是抱住娘亲温软的身子,低声道:“娘若是舍不得,把我留在身边不就好了,何故非要把我嫁出去。”
“我看你是胡闹惯了,世间谁家女子不嫁人?”
得,又来。
顾静抒麻溜地闭了嘴,她们俩扯来扯去也就那些话好说的。
什么阁内有人也挑着呢。
顾从宜一见雀儿的打扮,当即皱了眉:“今日来客就不能穿好点?”
雀儿低头看了看,没觉得哪里不好了,耐下心思解释:“少爷,我只是个丫鬟,不能压了别人的场子。”
顾从宜的字典里更没有“低调”一说了,瞧了眼窗外,掀起衣摆坐进檀木椅,慢条斯理垂眸喝起茶拈起茶沫来。
“那是旁人的事,与我们无关,你该怎样就怎样,我就在这等着,你不换我不走,迟到了也就迟到了,干脆不去了也正好,爷乐得清闲。”
“……”
这人前无赖样,哪有昨夜半分惹人怜的影子?少爷的身体内莫不是住着两个人,白天一个晚上一个?
雀儿一边换着衣裙绾个发髻一边想到,她也不会什么复杂的样式,就随便往脑后挽个花样簪支钗子就成。
外堂,顾准大步流星而来:“少爷,大小姐派人来催了。”
顾从宜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青瓷茶杯就在手边。
“不急。”
顾准朝里探了探脑袋,心知肚明,他是不急,有人快急死了,就想着怎么把今日这场给搅和了才好。
所幸雀儿办什么事都麻利,等她再次焕然一新出现在面前,顾从宜才满意地颔首:“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让众人都松了口气。顾从宜觉得有些好笑,不就让她换身漂亮裙子而已,怎就这么抵触。
女孩子不都爱打扮么?
后园花团锦簇,日光熹微,他偏了偏头,枝叶折射的光晕中他家姑娘一身粉色襦裙,发间只一对蝴蝶发钿,便已难掩倾城之姿。
他当然很想将她藏起来。
一看到他们,顾静抒就坐不住了,忍不住责怪道:“二哥,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顾从宜浑然不在意:“人不是还没来么。”
徐姨娘倒是很警觉地瞪着他们三人,尤其是顾从宜身后那小蹄子,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打扮成这样她有没有眼力见儿?
语气顿时不好了起来:“你们来干什么?”
清晨余晖里,徐姨娘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嫡子似乎还轮不到她来管教。
果不其然顾从宜嗤了声,也不屑与她多说,揽着雀儿的肩头就回头:“得,爷回了。”
顾静抒一急,“不许走!”
又回头看了看自己亲娘,徐姨娘也心虚:“二少爷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
“嘁。”
顾从宜睨她一眼:“没胆子承担后果做之前就考虑好啊。”
徐姨娘无地自容,还是门外的小厮这时来报才打破些许尴尬氛围。
“夫人,钱家到了!”
徐姨娘顿时喜出望外:“走,走,我们一起迎去。”
就她们最积极,顾静抒落后两步,站在顾从宜空出来的一侧,不紧不慢地朝大门走。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他。
“二哥,她在后院呆的太久小脑退化惯了,你别跟她计较。”
还是第一次听大小姐这么说自己娘亲,雀儿难得抬头看了一眼,顾从宜倒是没什么反应。
“嗯。”
她二哥对她是极好的,但是对旁人向来睚眦必报,她娘亲这些年在别邸没有正夫人压制,大权拿惯了越发口无遮拦,这样下去迟早要作死。
听他应了一声,顾静抒才放下心来,专心看向从车上下来的人。
守在马旁的丫鬟瘦而不弱,伸出手去扶妇人,妇人一身芙蓉红的夏衫,发髻高耸,钗环不要钱似的簪了一头,俯身下撵更是做足了派头。
跟那马车一样能闪瞎人眼,深怕路人不知道她家多有钱似的。
顾静抒赶紧扫了一眼她二哥身边安静当个花瓶的雀儿洗了洗眼睛。
饶是自诩见惯了大场面的徐姨娘也是嘴角抽抽,遂而亲热上前握住来人的手:“蓉娘,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道近来可好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夫人也是个会演的,当即回握了回去:“好好,我一切都好呢。”
恭维了一番,大家都齐齐看向车厢内,在场也就顾从宜是真不在意也不想说什么,雀儿倒想看看这钱家的奇葩程度是否能再高一层。
钱夫人轻咳一声,道:“世远,还不出来见见你徐姨?”
前面都这样了,顾静抒实在没对这个“世远”抱什么期待,对这“犹抱琵芭半遮面”更是嗤之以鼻。
一个大男人扭捏个什么劲儿。
“是,母亲。”
一双玉手探出,不同于钱夫人的“富贵”,这位公子一身青色直裰,发带束发,气质温润举止大方,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便是那面色有些苍白。
“世远见过徐姨。”
行为举止端庄雅谈,徐姨娘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没想到钱家还是有正常人的,顾静抒震惊之余,小声嗤道:“红配绿。”
顾从宜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扫了并肩而立的钱氏母子。
还真是红配绿。
倒是雀儿呆了一下,方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知这公子不简单,光一双手出来雀儿就看入迷了,剔透似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