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领着他们一行人顺着印记一路往下。
“少爷您看,这就是那贼人的脚印。”
齐清言白衣翩翩,缓缓道:“看上去倒是像往东市去了。”
顾静抒疑惑:“像?难道不是吗?”
顾从宜扫过那处脚印,勾了勾唇:“你不是不知道那贼人是男是女吗,来赌一把?”
折扇一闭,齐清言道:“好啊。”
江南夜市也是十分热闹的,又正值昼长夜短的初夏时节,此时华灯初上,街道人影绰绰。
没想到还是那群人,她三两下就甩开了,黑衣也早被她丢在路上露出原本的样貌和布衣。
严朵一出现,糖贩摊的婆婆就叫住了她:“朵儿!”
两人都是大喜,严朵几步上前:“李奶奶!这么晚了您还没收摊啊?”
李奶奶笑道:“没呢,你这会儿上街可是因为你母亲又病了?”
“是啊。”
严朵叹了一口气,她和李奶奶都是一个村的,见她这没什么客人,再想到自己兜里那笔钱,咬咬牙,“给我来——”
却是脸色一变,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
没、没了!?
李奶奶见她不对劲,关切道:“孩子,怎么了?”
严朵脸色惨白,却是勉强笑道:“没、没事,就是东西掉路上了,我要回头找找。”
她又一路摸了回去,月黑风高的,当真什么也没看见,她越找冷汗越往上冒。
那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会掉?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她一拍脑袋瓜,竟是急得泪水都出来了,“严朵啊严朵,你糊涂!”
“你在找的,是不是这个?”
清音自头顶而起,严朵背脊一僵,咬牙仰头看去,只见瓦墙之上玄月之下立了位紫衣少女,裙摆和风拂动,宛如谪仙。
可悬在那少女单指上的赫然是她的钱袋!
“原来是你!”严朵恨声道。
是那个走廊上撞到的姑娘!
想来是那个时候就被她拿去了,竟还跟了一路,而自己却毫无察觉,可见武功上乘,哪还有半分柔弱模样?
思及此,严朵心犹如蚂蚁啃噬,阵阵发麻。
“是我。”
雀儿跟了她一路,没想到她最先来的居然是夜市,这钱袋份量极重,唉,看来蔡侯府还是不够落魄。
气质如月,声如雪,当真是美人,严朵却无欣赏的心思,冷冷道:“还给我。”
雀儿点点头:“好。”
严朵:“???”
那少女足下一点,轻轻巧巧就落到她面前,当真将钱袋递了来,反倒是她忌惮地后退:“你真给我!?”
“这不就是你的吗。”
她不敢接,雀儿直接一扬扔她怀里,朝她走了几步:“方才听闻你母亲病了,上街是不是要去抓药?”
严朵一脸戒备地抱着钱袋,频频后退:“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
雀儿歪头,竟是直接架住她的胳膊,眸子清澈,语气天真:“我陪你呀。”
“…………”
严朵根本不知道这小姑娘葫芦里到底卖些什么药,你说她是坏人吧,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作恶的人’,而且人家说给就给了半点不犹豫,可你若说她是好人……干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
倒把她给整不会了。
御药堂门开会牵动顶部的风铃,林芸竹从账簿里抬头,不曾想看到了熟面孔。
“雀儿姑娘?你怎么来了?”她忙起身去迎,视线落到一侧:“这位是——”
雀儿道:“你的客人。”
林芸竹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严朵一哼,甩开雀儿的手臂,“大夫,我要抓药。”
“嗯。”林芸竹瞧了那药方,眉毛高高皱起,“这是谁生病了?”
严朵答:“我娘。”
“你娘现居何处,可否带我去看看?放心,我只收药钱不收诊金。”林芸竹见她粗布麻衣小脸上还有几点雀斑,就知道她家里定是不甚富裕。
雀儿和她都看得清楚,此话一出严朵眼睛都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家离这里有点远,太麻烦了……”声音越说越低。
雀儿问道:“‘有点远’是多远?”
“城外,守岁村。”
“不算远。”雀儿对上林芸竹探过来的眸子,“我捎上你,很快。”
“………”
路上,严朵还是感觉不可思议,跟做梦一样。
林芸竹也是。
她此时被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雀儿公主抱在怀里,只觉得哪哪都怪异,哪哪都别扭。
“雀儿姑娘,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轻功就这样好。不过你出来了,你家少爷呢?”
雀儿老实答道:“不知道。”
林芸竹噗嗤一笑,看了眼前面带路的女子,“那,这位姑娘是谁?”
她的神色很认真,依旧答:“不知道。”
“…………”
虽然有些语凝,林芸竹却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没有敷衍的意思。
“到了,前面就是了。”
严朵领着她们,眼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杂草有半腰那么高,但她心里显然不踏实:“林姑娘,真的不会麻烦你么?”
“不会,你再跟我说说你母亲最近的状况吧。”
林芸竹挎着药箱,几个女子深夜走在这种路多少有些吓人的,但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包围着她,倒是没由来的安心。
一想到那个病,她的眉头再次锁住。
严朵道:“其实我也有几天没回去了……算了,马上就到了,姑娘自己看吧。”
雀儿抬头,不远处只有零星几处人烟,借着月光,这里的稻田土地多是杂草丛生,一片荒废的模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富裕水乡江南竟还有这般贫瘠的地方。
她们来到一方茅草屋前,虽是简单屋舍,院子却做的极大。
“母亲,母亲,朵儿回来了。”
无人应答,严朵摸着黑点开灯,往里走。
不知为何,雀儿和林芸竹在后方对视一眼,彼此都心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房内就传来一声尖叫:“林大夫!林大夫快来救救我娘!”
林芸竹脸色一变,连忙掀帘而入。
雀儿顿了顿,到底没进去,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屋舍虽小而简陋,但拾掇得极为利落。
只是。
她摸了一下桌面,果不其然沾了一手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