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一天天过去,约莫正月底之时,阿莫从大娘子口中得知一炁定好的去上学堂的日子终于到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一炁头一天根本无心睡眠,一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早晨,时钟刚敲五点,半轮明月正在西沉,天空还是漆黑一片,一炁就借着从床头小窗照射进的月光,开始慢慢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就在这一天,她将要乘坐早上六时经过大院门口的马车,离开这座侯府,去过她一直想过的学习和自由的生活。
天刚蒙蒙亮之时,推门声传来,阿莫就举着支蜡烛走进一炁的卧房。发现一炁已经起床了,而且衣服都已穿好了。
其实在阿莫进来前半小时,一炁就起来了,还洗了脸。
这个点府上所有人都还在床上睡觉,只有阿莫一个人起来了。担心天气寒,阿莫怕一炁着凉,在卧房里生好了火以供她取暖御寒,现在还正在给一炁准备早饭。
想到要外出,心情激动时,几乎很少有孩子能吃得下饭的,一炁也一样。
阿莫硬要她喝几调羹准备好的羹汤,吃点点心。可是阿莫白费了力气,只好用纸包了几片饼干几块点心,放进她的包袱里,叮嘱着她路上肚子饿了记得吃。
然后帮一炁穿上了厚厚的外衣,戴上帽子,围上了一条围巾,自己也裹上一条披巾,拿上简单的行李包袱,就和一炁一起离开卧房。
包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主要就是一炁的娘留下的金簪,几支她很喜欢的笔,还有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
在收拾行李时阿莫说过大娘子允许她带几件自己喜欢的玩具走,可是一炁没有带,只把平日来每天陪她睡觉的那个破烂不堪的娃娃熊带走了。
因为她觉得多带一件东西,就多一条她与侯府的牵连。她想早日脱离这种压抑的生活,所以她宁愿撇去那些繁琐的事物。
经过大娘子卧房门口时,阿莫问道:“小姐,你要进去跟大娘子道个别吗?”
“不了,阿莫。昨天晚上你下楼吃晚饭时,大娘子特特意到我床前来过,要我早上不用去惊醒她,也不用去惊醒我那些兄弟姊妹了。她交代我不要对外人说起那些在府上发生的不开心的事,她还告诉我她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我对别人也这么说,还要我感激她。”
“那你怎么回答的呢,小姐?”
“我不想违背内心答应她,所以什么也没说。我就用被子蒙住了脸,转身朝向墙壁,没有理她。”
“这就不对了,小姐。”
“这完全对,阿莫,你那位大娘子从来就不是我的朋友,她一直是我的仇人。”
“听话,小姐!你在我面前说这话儿都不打紧,关键你可别对别人说起,要是传到了大娘子耳朵里回头你又要受到责骂。可怜的孩子,我不想你再被责骂。”
“知道了!阿莫”
“再见了,侯爷府!”穿过大厅从前门出去时,一炁大声说了一句。
月亮已经西沉,天漆黑一团,阿莫背着包袱左手提着一盏灯,右手牵着一炁小心地走着。
灯光照得刚刚解冻、变得湿漉漉的台阶和石子路闪烁发光。
冬日的清晨,又潮又冷,她俩沿着车道匆走去。即使穿着厚厚的外衣,仍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全身发抖,牙齿直打颤。
看门人的小屋里有一线亮光,她俩走到时,只见看门人的妻子正在生火。
一炁的行李箱子头一天晚上已经被阿莫先送过来了,此时用绳子扎好了放在门边。离六点只有一小会儿了。六点刚过不久,远处传来车轮声,代表着马车来了。
她俩走到门口,只见车上的灯光在黑暗中迅速逼近。
“她一个人走?”看门人的妻子问道。
“是的。”
“有多远?”
“五十里。”
“这么远的路啊!我真奇怪,大娘子怎么放心让她一个孩子独自走这么远的路。”
阿莫刚想接话时,这会儿马车到了,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它套着四匹马,顶座上坐满了商人。
管车人和车夫大声催促着快上车。一炁的箱子被装到了车上,她搂着阿莫的脖子连连吻着,但是没一会儿就被装好箱子的车夫给拉开了。
一炁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抱着阿莫脖子的手,要知道这是府上唯一牵挂她的人。
眼角不自觉地淌下了几滴泪水,她也不知是难过的泪水,还是开心的泪水。
“千万要照顾好她啊!”管车人把一炁抱上车时,阿莫大声地喊着。
“行,行!”管车人回答说。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有人喊了一声“好啦”,马车就出发了。
阿莫此时还追着马车跑了好一段距离,不停地对马车上的一炁叮嘱着:“小姐听话,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睡觉千万盖好被子,不要冻坏了身体。包袱里有点心,肚子饿了记得拿出来吃。”
“知道了,阿莫,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管家又该责骂你了。”
马车越跑越快,阿莫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一炁眼前。
就这样,一炁告别了阿莫,离开了侯府,被匆匆带往一个陌生的、在她当时看来还是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地方。
路上的情况,一炁已记得不多了,只知道那一天在她看来长得出奇,像是走了好几百里的路。
途中经过了好几个小镇,马车还在其中一个很大的镇上停了下来。马匹全给卸下,商人也都下马车去吃饭。
管车人把一炁带到一家客栈里,要她在那儿吃点东西,可是她不想吃,管车人便把她留在一间大屋子里。
屋子的两头都有壁炉,天花板上挂着枝形吊灯,墙上的高处还钉有一个小小的红色陈列架,上面摆满了乐器。
一炁在那儿来来回回踱了很长时间,心里感到很不自在,而且还非常害怕有人进来把她拐走。
我相信有拐卖孩子的人,那些坏人干的那些勾当,常常出现在阿莫讲的那些故事里。
等啊等,管车人终于回来了,一炁再一次被塞进了马车。就在那辚辚的马车声中,驶过了街道,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