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正狐疑地瞅着他，看她那副样子，好像不太相信他的话。
或者说，不全信。
毕竟，他说的可是实话，只是没有说出前部的实话。
不过，作为血雨腥风的商场上打拼过来的商人，隐藏自己的商业机密，是刻进他骨子里头的生存法则。
唐乐意瞅了他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当初姥爷说，要你拿一万块钱出来做学费，现在……那姥爷就不能不收你了呀……”
龚照达的脸色是舒缓放松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就作数。”
于之野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绽开来，“谢谢您，师父。”
龚照达又抬起手，“先别叫，这声师父，你还不能叫。”
于之野一愣。
唐乐意也瞅向龚照达。
她刚才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帮于之野顺利拜师，拿到龚老爷子徒弟这个名分。
眼看就要拿到了，老爷子却不让喊他师父，这是要……反悔了？
于之野很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她也是很想帮助他，达成心愿，也算是她一直想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能为他做到的事情。
因此，对于龚照达的反应，唐乐意比于之野还要紧张。
“姥爷，你还想拿什么条件出来吗？”
于之野刚完成一个条件，老爷子不会又出什么新条件，来检验徒弟吧？
唐乐意下意识地扭头去求助黄莹，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冲她眨巴眼，“姥姥……”
黄莹细嚼慢咽地咬着烙饼，“你别插嘴。”
姥姥这回没帮她。
她这个小动作，反倒是惹恼了姥爷。
龚照达瞄了她一眼，严肃道：“你别插嘴。”
唐乐意手一缩：“哦。”
她又往嘴里塞进一根小葱儿，从根儿开始嚼，小兔子一样，嘴巴一动一动地嚼，小葱一点点儿往里走，嚼完了葱白，嚼叶子。
于之野挺直了肩膀，望着龚照达，“您说吧。”
龚照达捋了一下胡子，又接过黄莹递过去的毛巾，擦了擦嘴，才说道：“你既然要正式成为龚氏正骨的传人，我们就要办一个正式的拜师里。还要邀请一些见证的人来。总之，要让大家都知道。”
唐乐意一根小葱三五下嚼进嘴里，“我看行！”
黄莹抿着嘴角，笑着问她，“你不嫌弃他了？”
被姥姥取笑的唐乐意，脸一红，还是自己表现太急切，还有点儿太明显，被姥姥这个人精给看出来了。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把心思说出来，“姥爷都费了这么大劲儿教他了，难道还让他走呀？当然是要他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每天给人接骨，打夹板，还有切药，这都是他要干的活儿。”
“于之野，我跟你说，你拜师以后，也要每天干活儿，还得多干。”
于之野点头，“是，本来就都是我该干的。”
龚照达很满意于之野的态度，“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的。还有，你每天来回跑，也太不方便了。”
“既然有了一万块钱，就从这个院子旁边，再盖上两间房，你们母子两个，就住在旁边，也好照应着。”
唐乐意都没有想到，龚照达会拿那笔钱，做这个用途。
于之野更是没想到，龚照达不光教授他医术，连他的母亲都考虑到了。
他自己都没有想好的事情，老人家已经替他想好了安排。
就算他想过把母亲搬离开桃叶儿集，在没有商品房的时代，就算手里有钱，也没法买到一块地，盖上属于自己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
龚照达不光教他本事，还给了他一个立足之地。
从未有过的关爱和温暖，在于之野心中汹涌，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开嘴，嘴唇动了动，却颤抖着说不出话。
黄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你和乐意都是我们的孩子。”
于之野用力点着头。
“嗯。我都听您的安排。”
……
关于拜师要邀请的人，龚照达和黄莹商量决定了。
其中还包括于之野在学校的老师。
这事情不是着急的事情。
唐乐意没想到这么麻烦。
不光是要请客人来，还得翻翻黄历，找个相宜的好日子。
她边看着龚照达拿毛写请人的贴子，边在心里吐槽：这拜师礼办得比娶媳妇儿还要隆重呀？
黄莹又说：“还得多买一些点心，瓜子，干果之类的，摆上几盘，总不能光让客人喝茶水。”
正好今天是桃叶儿集的大集。
唐乐意和黄莹一起去赶集采买东西。
大集就在河堤上，顺着大河堤上的水泥路，两边都是摆摊的小商贩。
黄莹挎着一只荆条编的篮子，唐乐意手里拎着一只碎布拼花的书包。
那是当初唐乐意上小学时，黄莹给她做的，只不过后来一直就没有再背过。
这种双层布的布包很结实。放进些东西提着，带子也是双层布条，比起后来的塑料袋，环保又不勒手。
唐乐意骑车，带着黄莹，到了集市上，
桃叶儿集的那颗据说很灵的仙桃树，就在挨着大集的晒麦场边上。
远远儿的，唐乐意就看到几个孩子在那滚成一团。
一眼看见了四叔家的双胞胎。
唐国强和唐国超两个小的，年丰比他们都大两岁，今天又是星期天，不上学去。上了二年级的大孩子，他一个人打了好几个不上学的小孩子。
年丰她认得，是年小脚的孙子。
还有一个，是曹金奎儿子，曹钢，这小胖子在家里被他爹天天揍，出来还被人揍。整个儿就是一个怂包。
本来一群孩子一起玩儿，年丰打了曹钢。
冯大眼珠子的孙子，叫啥她记不清了。不过，他是和曹钢一伙的。就招呼着一起上，结果几个孩子打成一团。
唐乐意停下，推着车，走到跟前儿一瞅，唐国强和唐国超根本就是被动挨揍。
她喊道：“国超！你抱住他的腿，老二，你从后面打他！
你们两个要配合，一个控制他，一个打！”
唐国强压低身子扑过去，抱住了年丰的腿。
唐国超从后面，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往后勒紧。
两个人一齐使劲儿，把年丰给推倒在第。
年丰是有劲儿使不出，被两个人骑在了身上，劈头盖脸一通乱打。
年丰哇地一声哭了。
“好！”
“打得好！”
曹钢和冯亮他们也一哄而上，四五个人把年丰压在了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