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皱着眉头微微叹息了一声,她吹灭多余的灯只余下一盏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一阵气流刮过,唯一的一盏灯晃晃悠悠了几下,灭了。
崔茗方才有几分迷糊的脑袋转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有一股清冽如雪的气息向她靠近,崔茗几乎不假思索地知道了来者何人。
她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黑乎乎的床帘,微带怒气的冷哼,“谢指挥使当真是胆大妄为,什么地方都敢去。”
无论是文惠的百花阁,还是她忠勇侯府的闺房,谢琢想去即去,想来即来。
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哪像从前的他,是人人称颂的君子,懂礼仪、知分寸。
他隐在黑暗里不说话也不回答,崔茗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谢琢武功高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自然也可视物,可她不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
感知不到对方的情绪,只会令她更加不安。
“怎么,你这是无话可说?”
“是。”
谢琢终于冷淡的回答。
崔茗不曾想到他会如此简单的回一个字。
她的手微微一僵,动了动唇,“既然如此,谢指挥使为什么还不赶紧离去。”
“臣女闺房可不是谢指挥使该来的地方。”
过了片刻那道冷冽的气息消散而去,崔茗呆呆的睁着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
他真的就这般走了?
自那晚以后,谢琢就再未来过。
七皇子回去之后大婚日期迅速被定得下来,崔茗开始忙碌于大婚之事。繁杂的事宜让她无心再多想其他。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她有任何后悔之意。
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大婚前夜。
崔茗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终于从忙碌中空闲了下来,心底生出的无措以及突然袭上心头无边无际的茫然。
一瞬间,她理不清千头万绪也找不到前方的道路。
今夜之后,她就真的彻彻底底的从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当崔茗不知道第几次翻过身的时候,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青玉佩,看着它无声地问道:“青玉……”
“怎么?”她话音刚落,青玉便立马回应了她,仿佛她等待已久。
青玉问出声之后,崔茗反倒沉默了下来。
有些东西萦绕心头太过复杂,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又何况说与旁人听。
“没事,就是睡不着,想同你说说话。”崔茗轻轻的回道。
青玉有些恍惚的想着,当年的她那时是何心情?
可时日太久,她唯独记得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执念,而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早已渐渐忘在了时间里。
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看着她走一遍,才突然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她都没有那么的坚定。
可她还偏要固执的自欺欺人。
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才能以一点微薄的假象证明自己并没有错,错的都是旁人。
崔茗本来还担忧着,万一青玉问起来,她又该如何说起,却不曾想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青玉仿佛消失了一般一句话也不曾说。
崔茗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抛却脑袋中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
没过一会儿,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玉知道她已经睡下,只在心里暗暗的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至一切尘埃落地。
然而天还未亮,崔茗就已经被众人给扯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大约是睡得太晚,休息不够,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任由众人给她梳妆打扮,而自己逮着空隙就闭着眼睛小憩。
喜娘看着她这副心大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忍不住开口提醒的,“姑娘现在休息一下到不碍事,但等会儿可记得不能迷糊。”
皇室大婚,流程冗长繁杂,各种礼仪也分外复杂,新娘子这副迷迷糊糊的状态万一做错了什么可就贻笑大方了。
崔茗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硬撑着脑袋点头,“我知晓的。”
“小姐是不是因为要大婚太过紧张,昨晚没有睡好?”香云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问道,语气尽是揶揄。
她最初得知小姐这桩婚事,虽然惊讶又难以置信,但后面看着小姐接受良好,也以为她对这桩婚事还是比较欢喜,所以就忍不住开口打趣。
崔茗撇的香云一眼,没有过多解释,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敷衍又丝毫不见娇羞的状态完全不似大婚的新娘。
香云忽然就噤了声。
看着小姐漫不经心的模样她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小姐从前和他形影不离,又是青梅竹马。
本来郎才女貌,甚为相配。
两家人都乐见其成。
只是可惜……
她连忙在心里暗暗的啐骂了自己一口,小姐大婚之日、良辰吉日,她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七皇子虽说能力平庸,但容貌也不算差,以后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到时候她这小姐就是王妃了。
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她也应该让她真正过去。
以后小姐就是七皇子正妃,无论小姐心中如何,她作为奴婢都不能多表现出半分,免得给小姐惹事生非。
香云暗暗的下定决心,决定将曾经所有的事尘封心底,绝不开口再提。
崔茗依旧很困,她不知道不过短短一瞬间香云已经想了许多,在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响起。
吉时已到。
鲜艳的盖头从头垂下,眼前忽然一暗,只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绣鞋脚尖。
崔茗的困意却忽然之间驱散了,她扶着喜娘的手起身端庄优雅的一步一步往屋外走。
“茗儿,以后你就是七皇子妃了,要记得端雅贤淑、相夫教子……”
忠勇侯的声音到了最后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崔茗顶着盖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似乎正在乖巧的听着教诲。
可实际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她突然很想看看,现在的父亲是以什么样的神情在说这些话的。
她这般想也就这边做了。
崔茗抬起手掀开了盖头,旁边的喜娘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出手阻拦,“姑娘,这盖头盖上了就不能再掀开了,不然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