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即便是最为清苦的人家,也预备了比平日好一些的酒食。
女人和孩子们,即便再穷也扯了几匹布料,做了新衣。
与这片祥和景象的截然相反的,唯有皇宫西北角的暖阁中,依旧有着许多忙碌的身影。
本应在今天核对完成的国库结余,在经过几次核算过后,却出现了大问题。
账目对不上了。
这...可就尴尬了。
景平皇帝登时大怒,连带着将已经休沐的户部官员,尽数都召进宫中。
牵涉到国库结余这等大事,若真出了纰漏,到时一旦出了问题,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没法子,谁也不清楚倒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只能重新计算。
因为计算量过于庞大,景平皇帝为了提升效率,又从各部抽掉了许多账房。
两拨人各自验算,只有两边的数目都对上了,方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明日便是大年初一,可确切数目竟还没有核算出来。
大过年的,景平皇帝总不能将这些官员扣在宫中,直到核算出账目才放人吧?
那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只是,若今日核算不出,等到休沐结束,那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长的时间,要耽搁多少功夫?
暖阁当中,到处都是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个文吏俯在案牍前疯狂计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景平皇帝铁青着脸,冷冷看着下方众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天色渐昏,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了。
张宏一脸疲惫,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对于他已经老迈的身体来说,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只是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已察觉的愤怒与担忧。
“张公,核算出来了。两边账房得出的结果,相差的数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杨易行手持账册,缓缓走了过来。
“哦?”
张宏眉毛一挑,接过了册子轻轻翻开。
看着两本账册上相差约几十两的数目,心里咯噔一声,旋即装作大喜过望的样子道:
“陛下连续催问了数次,这关乎年后诸多政令,现在算出来便好。”
张宏佯装再度检验一遍的样子,点点头起身将两本账册交到李伴伴手中,冲景平皇帝恭敬道:
“陛下,账目已重新核对完毕,所差数目可忽略不计....”
暖阁内众官员见状,纷纷起身下跪:
“臣等有此疏漏,请陛下治罪....”
景平皇帝打开账册翻看两眼,压压手:
“已是很为难你们了,既已核算完毕,快回家守岁去吧。”
杨易行太了解这个皇帝了,他分明觉得景平皇帝今日种种举动,透着一分说不清的怪异。
他虽有心试探,不过当他看到张宏三人也一并离开,心中不安的情绪顿时消散大半。
深深看了眼身后的暖阁,杨易行踱着步子缓缓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张宏三人各自归家的车架中,却是空空如野。
......
宫中已是喜气洋洋。
宦官们早已开始忙碌了,为了除夕宫宴而手忙脚乱。
暖阁当中,张宏三人神色凝重,盯着桌上的账册怔怔出神。
朱瑱匆匆走了进来,看着景平皇帝略显阴沉的脸旁,不由有些战战兢兢。
“儿臣...给父皇请安...”
景平皇帝摆摆手,他现在可是没有心情去搭理朱瑱。
今年户部钱粮开支出了问题,这可是关乎宇明岁的大事。
令景平皇帝感到心惊的是,他召集户部官员与朝廷各部抽调的账房,在这暖阁中重新核算。
最终得出的结果,竟然是相差无几!如此荒唐的事情,竟然就在这大内中发生了!
景平皇帝之所以选择隐而不发,就是想要找到确切证据。
可以谢弼的能力,竟也没有在户部呈交的账册上瞧出什么端倪。
“微臣有失陛下嘱托,仅仅算出两项错漏,可臣有直觉,这账册仍有问题。”
景平皇帝揉着额头,丝毫不加掩饰双眼中的杀机。
“杨易行...你当朕的刀不会架到你脖子上么!!”
将心绪平复下来后,景平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弼,淡淡道:
“两处便两处,说。”
谢弼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回话:
“禀陛下,江南道赋税折合白银,应为七十八万一千两百三十四两....”
景平皇帝刹那间抬头,突然迎向朱瑱的眼睛。
四目相对,朱瑱分明从景平皇帝眼中,察觉到了一抹惊骇。
这个数字,不正是先前朱瑱呈上册子中,江南道的实际赋税么!
景平皇帝沉着脸,在御案上一通翻找,终于在茫茫多的奏折下方,找到了朱瑱先前呈交的账册。
将账册翻开,平摊在御案之上,快速翻找起江南道的赋税数字。
“七十八万一千两百三十四两二钱!...”
上面的数字,和谢弼刚刚核对的出的数字相差无几!
景平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还当真算出来了啊?
要知道,那些账目他于内阁三人也是花费数天才核对完成的,朱瑱不可能提前到户部得到账目。
毕竟这个数字,根本不是户部呈交上来的数字。期间整整差了一千两有余。
也就是说,朱瑱当真只花费了一天时间,便将户部的钱粮结余核对完毕。
而且....还准确无误。
想到这,景平皇帝瞳孔开始收缩,依旧显得不可置信,或许...朱瑱只是撞了运气呢?
否则他这几天为了核对账目夜不能寐,岂非都成了笑话?
他眯着眼,眼眸中透出精光,看向面带羞愧之色的谢弼道:
“继续。”
“京西北路赋税应为,一百零七万八千七百二十四万两。”
又对上了!!
景平皇帝的手臂,竟有些瑟瑟发抖。
萧子澄那猢狲当真是谪仙下凡不成?
咱三确认无误后,景平皇帝才一脸恍然的抬眸,竟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转头看向朱瑱。
张宏已经察觉出景平皇帝的异样,不过陛下既然还未开口,身为臣子应当沉的下气。
莫非是太子殿下算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