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什么?”
景平皇帝嘴角含笑,语气难以捉摸的说道:
“没听那小猢狲说么,要让军器所,成为我大周唯一的标准。”
“这.....”
陆炳强行按捺住心中惊讶,恭敬的朝景平皇帝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出了暖阁。
深冬时节,夜晚的空气显得格外寒冷。
陆炳深深朝暖阁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度量衡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上到赋税、俸禄、下到百姓日常生活,都必须要用到的。
以往度量衡的确认,都是由朝廷推敲制定后,才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萧子澄此番举动,实在是有僭越之嫌。
一旦如萧子澄设想的那般,军器所新规度量衡在六部推行开来,难免会弄出各种各样的乱子。
陛下身为天子,不会看不出这背后藏匿的冲突,可景平皇帝却仍旧抱着默许的态度。
明面上不表态、却也不反对。
若非他早早就将萧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确认萧子澄乃是勇毅伯亲出。
光凭景平皇帝对待萧子澄这态度,陆炳都快以为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了。
陆炳十分明智的选择跳过这个问题,反正他只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景平皇帝的耳目、屠刀而已。
揣摩上意这种事情,他向来只揣摩三分,毕竟过慧易夭,守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既然陛下对此事都没有多说什么,他身为臣子的听之任之便是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景平皇帝御案上便多了许多铁砣、器皿。
可以遇见道的是,若萧子澄看到御案上这些东西,定然会大吃一惊。
虽然他命军器所工匠们严密看管,没想到这些锚定物竟还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御前。
“这小猢狲还算聪明,知道徐徐图之,只是为何要这般制定呢...”
景平皇帝饶有兴致的把玩着御案上的秤砣,瞧着上面雕刻清晰的一两二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正巧入暖阁当值的内阁三人,见到景平皇帝面前这一堆器物,皆是面露惊讶。
“都来瞧瞧,萧子澄弄出的新玩意。”
三人的脚步声将景平皇帝从沉思中拽出,他朝刚入殿的三人摆摆手,淡淡说道。
本就好奇的张宏等人,见景平皇帝准许,纷纷围了上去。
对术算向来敏感的谢弼,在看了一会儿秤砣过后,忽然轻咦了一声,喃喃自语:
“有点意思,这些秤砣任意想加,竟包含了一斤内所有重量。”
景平皇帝闻言,瞬间豁然开朗,连带着嘴角笑意都浓郁了起来。
经过一番心算过后,景平皇帝愈发感觉,萧子澄军器所新规,相较于旧制来说要便捷不少。
虽说如此,然旧规在大周已经流传了上百年,想要全面推广新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但景平皇帝仍旧对于军器所充满期待,他有预感在萧子澄入主军器所之后,军器所兴许当真能成为令天下瞩目的存在。
萧子澄宣布重新定制度量衡的消息,很快便在朝廷六部当中传播开来。
除却六部老大哥礼部没有任何表示之外,其余五部听到这消息后,全都炸锅了。
其中反应最为猛烈的,当属杨易行统领的户部。
要知道,户部作为财务机关,掌管着田赋,关税,厘金,公债,货币等。
若说当真推行新规,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户部。
这不,萧子澄刚忙活完,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却听到手下进来禀告,说户部尚书杨易行来了。
听到刘通的报讯,萧子澄愣了愣,不过旋即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请!”
不多时,在刘通战战兢兢的引领下,杨易行缓步走进军器所府衙,瞧见了正在衙内的萧子澄。
不得不说,户部作为六部的无冕之王,杨易行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威严。
对于眼前这位杨尚书的传闻,萧子澄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可像如今这般一对一见面,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尚书大人请坐。”
待杨易行入衙后,萧子澄邀请他入座,而吴天则是十分有眼力见的,端上茶水。
“萧爵爷如今深受陛下器重,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杨易行脸上挂着笑容,淡淡盯着萧子澄,调笑道。
“呵呵。”
萧子澄微微笑了笑,对于这位久负盛名的杨尚书,他谈不上厌恶,却也无一点好感。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易行亲身前来,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
“杨尚书百忙当中来我军器所,恐怕是为了度量衡新规而来吧?”
杨易行轻抿了一口热茶,低垂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意外。
他本想和萧子澄寒暄几句后,再切入正题的。
一来,萧子澄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他升起爱才之心。
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个风头正盛的萧子澄,倒地有几分本事。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澄竟然直接开门见山的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见此,杨易行也不再藏着掖着,轻轻放下茶盏淡淡说道:
“萧爵爷,你在这军器所当中提出的新规,究竟打算仅用于军器所,还是打算全国推广?”
“尚书大人对此有何建议么?”
“我大周长久沿用旧制,若贸然转为新规,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爵爷还是莫要自误为好。”
我去?尚书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听着杨易行话中浓浓的威胁意味,萧子澄不由撇了撇嘴:
“尚书大人莫非是想说,我军器所此举动僭越了?”
杨易行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面无表情的说道:
“事关重大,此事理应由陛下与六部共同商议决定。”
萧子澄闻言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易行,而杨易行亦是迎着萧子澄的目光。
不过在心底,萧子澄还是有些忍不住嘀咕,这位户部尚书当真是管的有些太宽了。
不用想都知道,锦衣卫那帮人定然将他这几天的一言一行,呈报给了景平皇帝。
这会儿连陛下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身为臣子的人,竟然率先前来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