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莳换好鞋子,拎着稍微比平时大一号的手袋,踏出门的时候随手掩门。
“我,我想出去。”
周尔的手指扒拉在门的边缘,使了一些力往外推。
“去哪里?”
付莳低声问。
周尔抬眼看着,并没有想要告知的意思。
“回去!”
付莳轻轻拽回周尔的手,转身带了门。周尔倔强地狠狠踢开大门。
“咣当”
非常大的一声。
付莳皱着眉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电梯口。
此时,逢冲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老板,早!”
“早!”
付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老板。”
“怎么?”
逢冲在付莳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你跟着她。”
“好。”
“昨天监控又坏了?”
“没注意,胖子说是坏了一阵子。”
“接下去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家里交给你了。”
“老板,要给你准备行李吗?”
“不用。拜。”
“老板,慢走。”
付莳转身的时候,眉间多了一丝不悦。
拖鞋又重新开始日常活动。
“姐,今天想去哪儿?”
逢冲放下背包,转过头对周尔小声地问了一句。可是,似乎她正看着付莳的背影,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可以离开的喜悦。
等到电梯前的身影消失,她才开口回答:“西街2号。”
“那是?”
“我暂时想不起来,去看看。”
逢冲简单收拾了几样物品,跨上布艺单肩袋子,便拉着周尔从花园的正门走了出去。
“我们,打车去吗?”
“对,我联系了出租车,一会儿就到。”
“我记得你有车钥匙。”
周尔说着扫了一眼逢冲的裤兜。
“嗯,那不是我的车。”
“哦。”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二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
“你,你是那个车站接到的女孩。”
司机一眼就认出了周尔。
“嗯?”
周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真是巧了,第二次打车居然又是这个有阅历的司机师傅。
“对,我刚到这里,坐过师傅的车。”
周尔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微笑。
金鱼在闷热的天气里偶尔露出嘴巴在水面上吞吐空气,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巧了,今天去哪里?”
“西街2号。”
“青都可是有很多西街2号,是那个区?”
“青都大学学院附近。”
“老院区吗?”
“对。”
出租车在祁山公寓里慢慢绕行。
“那片正在拆迁,听说老院区年后就要搬了。”
逢冲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是吗?”
“那片,规划改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搬迁。”
车子驶离祁山公寓楼。
一小时后,车子进入一条绿树成荫的水泥路上。正值夏季,路面依旧铺满落叶。周围的院墙上面都被圈了“拆”字。肉眼可见之处依稀有几个行走的身影。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个事实:这个百年老校区要搬迁了。
“小姑娘,西街2号,你看看应该在哪里?”
“我下来找找吧,谢谢你了。”
“也好。”
周尔正要付钱,逢冲立刻挑了挑眉,并递上打车费。
“你们认识?”
周尔随口一问。
“不认识。只是以前,我也做过出租车司机,算是,同行?”
“你,可真是阅历丰富。”
“那肯定比不上我哥。”
逢冲低头扫过周尔的眼睛。
“暂时,不要提他,好吗?”
话语间有些让人意外的情绪。逢冲低头浅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
“哪儿?”
“我也不知道,只能凭感觉了。”
绿道,球场,宿舍楼,不对,这是学校里面。
周尔不知不觉走到了5号宿舍楼前。
这条道她很熟悉,如今站在这里百感交集。
萧瑟,往往不是眼前的茂盛景象所能衍生的,而是扎在人心之中。
“我,记得,这里有一条小道。”
“哪里?”
周尔指着宿舍楼左边的尽头拐弯的方向。
逢冲快步走到岔路口。
“还真是。”
逢冲回头朝着周尔大喊。
“然后呢?”
周尔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放在胸前,步子很轻,细长的颈却是有节奏地律动。
当她重新站在这条岔路口时,夏日的烈日并不是白到刺眼。她能看到的却是那天的昏黄夕阳。
一阵微风吹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逢冲,我们回去吧。”
“什么?”
“十几年了,肯定也不在了。”
逢冲拽着周尔的胳膊在这条有些青苔的水泥小道上走了几分钟,走出院区铁门。在一条建筑废弃的无名路上,朝着阳光的背面走了一段路。
周尔突然用力甩开逢冲的手。
“不去了!”
“好奇怪,为什么你想去又不去了?”
“就是不想去了!不可以吗?”
周尔歇斯底里地冲着眼前这个言语温柔的男子大喊。
逢冲双手叉腰,有些失望地回头。
无意间在已经长满杂草的围墙上看到一块生锈的铁牌。
更是无意间看到牌子上模糊不清的几个字“青尚区西街”。
后面的门牌号已经看不清了。
“是这里?”
逢冲转身看向周尔。
此时,身后不远处的这个女人已经陷入天旋地转的境地。
逢冲揽着周尔的肩头,轻声问:“有我在,别怕。这一关,我们还是要过的。”
周尔侧身将头埋进逢冲的胸口。
女人突如其来的抽泣让逢冲仰起头,放开关心的手掌,表现地不敢有丝毫越趄。
“这又是怎么了?”
逢冲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
“没什么!”
周尔后退一步,转身走到一排没有围墙的多层老房子前。
醒目的“拆”字映入眼帘。
“西街2号。”
“这里?”
周尔深呼吸了数次,还是掩饰不住极速的心跳。她捧着胸口,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背过气。
“你没事吧?”
“没事。”
周尔几乎在逢冲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上老旧的楼梯。
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那天,昏黄的阳光下,她记得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暂时黑暗后,又有阳光迎面照射过来,让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就这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到了顶楼。
等到那人走进房间,她才绕过楼道内拉着窗帘的窗户,站在挂着号牌“0623”的房间门口。
此时,房前白色略微沾染灰尘的白墙已经被日光染成了橙色。
“想我了吗?”
“当然!”
站在半身高的水泥栏杆里头的周尔就如同站在半空中,逐渐掉落到地下无数层。
心,就这么被揉碎了。
眼泪酝酿了半天,也没有渗出眼眶。就是那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
周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敲了敲门。
“谁!?”
“还会有谁,敲错门了吧。”
“咚咚咚~”
“真是!”
一个陌生的男子打开房门。
周尔此时心中的莫名感受惊出了眼眶。
“你是?”
“你怎么这么恶心我!”
两米远的床上正躺着无比自由的逢源。
他叼着烟,缓缓起身,侧脸扫了一眼。
周尔拉出那个陌生男子,重重地关上门。
然后,上演了人生中第二次和自己的爱情告别的戏码。
等他拽着逢源到门口,想要一起跳下去的时候,逢源跪地求饶。
“我妈年纪大了,还有弟弟,我还不能跟你走。我们分手吧。”
“怎么!我们从高三毕业到现在的感情,你从来都是那么在意我,现在变成我强迫你了?”
“我累了!不可以吗?”
“你累了,还厌女!”
“我们之间没有爱,明白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算是明白了。”
后面的对骂已经没有意义。
周尔拉着逢冲从那个不知道换过多少住户的房间走了出来。
过道上的日光不再昏黄,钻心的刺痛也不那么剧烈。
和过去告别,和曾经的自己告别。
------题外话------
有时候,男人表现出来的爱,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或者一时真实一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