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先生动作一顿，他缓缓转过头，呆滞的看着白若柠和顾辰渊。
那一瞬间，白若柠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打扰他们。
付雅儿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她哭倒在蓝澈的怀里，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蓝澈，我不希望你把你的生命借给我，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健康的活着。”
“我自私的希望，你别那么快忘记我。我们在一起的这二十年，我已经知足了。”
付雅儿努力想要扬起一个笑容。
但还是失败了。
她红着眼眶看着蓝澈，那张不变的容颜上，此刻满是哀求。
“阿澈，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勇敢的人，你这样的人，如果能够爱我，我这辈子一定很幸福。”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一辈子会如此短暂。我知道你很努力的想要我陪在你身边，但如果那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的话，我不要！”
蓝先生伸出手，想要抱住蓝夫人。
但是蓝夫人却一边摇头，一边掉着眼泪后退，直到退到白若柠身边。
她抓住白若柠的手，苦苦的哀求她。
“若柠是吗，你这么厉害，你帮
帮我，你帮我帮他借给我的生命还给他……”
白若柠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张了张嘴，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做不到还给他……但是……”
“你闭嘴！”
蓝澈大吼一声，他冲上来，一把扯住蓝夫人的手臂，将她死死固定在自己怀里。
这么强大的一个男人，此时竟然也哭了。
“雅儿，你说过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阿澈，我不会离开你的。”蓝夫人温柔的抚摸着蓝先生的脸，她再次笑了起来，笑容还是那么灿烂，甜美。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若柠鼻子一酸。
她一直不明白的就是情这个字，不管是什么情，总是难懂的。
但是此刻，她看着那对相拥在一起的爱人，似乎又理解了一点。
蓝先生的情绪安稳下来。
他来到白若柠，邀请他们坐下。
“你是天师？”
这个称呼，白若柠已经很久没听过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了。
她淡淡的点点头。
蓝先生叹了一口气。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我早该想到的，你们还是会找到的。”
“蓝先生……借命本就是一件违背天理的事情，若是
被发现，你们都有可能魂飞魄散。”
到那时候，也就真的没有下辈子可言了。
蓝澈苦笑着摇摇头。
此时，他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依旧俊朗帅气，但岁月却没有对他格外宽容。
只有那双眼睛，仍然有着为了自己想要的而付出一切的冲劲。
“我知道。”他低声呢喃，他看向旁边的蓝夫人，眼中满是心疼，“可是我希望她能够陪我多一点……”
“所以你把她带到这里生活，不让她与外界接触，不让她知道她的生命是你给的？”
是啊。
蓝澈叹了一口气。
他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愿望，想要让她鲜活的留在自己身边，却从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蓝澈的眼中皆是悲哀。
付雅儿抱住他，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阿澈，我从未怨过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开心。”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去外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感受一下阳光的温度。”
蓝夫人天真烂漫的看着白若柠，用雀跃的声音问她：“可以吗，若柠？”
“……当然。”
但他们大家都知道。
她的身体已经不是活人之躯了，早在十五年前，这具身体就应该死亡了。
只是在蓝先生的努力下，强撑了十五年。
一直用聚阴阵保护着她的身体，一直借命给她。
但若是一但去到外面见到阳光，她的身体将会面临真正的死去。
付雅儿欢呼一声。
她飞奔上楼，很快就换了一套特别漂亮的裙子。
还拿了一条发带下来，递给了蓝澈。
“阿澈，给我扎头发。”
白若柠看到，蓝澈在付雅儿转过身的时候，偷偷落泪了。
他们都知道要离开了。
付雅儿扎着一条橙色发带，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绝美的容颜，就像森林中精灵一样。
她牵着蓝澈的手，朝外面奔跑出去。
阳光落到他们的脸上，发梢，笑容上……
他们好像很开心。
付雅儿拿出手机，递给白若柠：“若柠，你可以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今天我这么好看，一定要留下纪念。”
是纪念吧。
白若柠接过手机，点点头。
身后，顾辰渊看着这一幕，沉默起来。
曾经他很厌恶自己的体质，总是能够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总是特别倒霉。
但是现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曾经很厌恶的东西，或许是别人拼命想要留在身边的。
他看到，付雅儿开始虚弱
起来。
阳光似乎在灼烧着她的身体，她慢慢的倒在蓝澈的怀里。
“雅儿！”
蓝澈想把人抱回去，但是付雅儿却阻止了他。
她虚弱的笑着，“阿澈，我们遇见的那一天，阳光就是这样美好……”
她在他的怀里，慢慢没有了气息。
白若柠愣住了。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
上面是自己刚拍的照片。
照片中，女孩笑得灿烂可爱，男人宠溺的看着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白若柠看到蓝澈抱着付雅儿的身体进到了屋里，连忙跟了上去。
“蓝先生……”
“我知道，她一直喜欢阳光，她之前每次都不撑伞……”他的眼中满是怀念，“可是这十五年，我却没让她看到一点阳光。”
足够了，有十五年也足够了。
他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
让他的雅儿等等他，他很快就会去找她的。
白若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她低头沉默离开了，顾辰渊连忙跟了出去。
“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吗？”
她的声音带着无措，带着迷茫，带着未知，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
让一个不该留在人间的人离开，这就是她的指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