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美好似乎也永远定格在了这三天,不会减少,但也不会增加。
孙城主毕竟是荆州最大的父母官,很快就查阅卷宗找到了一个名叫刘三观的秀才,来自断肠山深处的由江村。
女儿放着盐商家的公子哥不嫁,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乡野穷小子跑了,孙城主脸上也无光。他没把事情闹大,夜里带着一批府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由江村外。
“咚咚咚”
“来了,来了。三更半夜的,谁啊?”刘秀才听到敲门声,慌忙穿上外衣和鞋子,心里徒生一股不安。
“好久不见啊,穷秀才。”孙城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刘秀才顿时大惊失色,想要把孙城主拒之门外,可根本无济于事,他家院子的矮木门根本就很老旧了。
孙梨听到声响,从客房里探出个头,还打着哈欠道:“刘公子,怎么了?”定睛一看,却是噩梦降临现实,小鸟要被抓回笼。
府兵提着构造精巧的灯笼,和端着烛台的刘秀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贫富差距一目了然。孙城主嫌弃地打量着刘家,甚至不愿意坐在看起来很破的木凳上,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脏了他的这身锦衣。
“梨儿,你就跟这么个穷鬼跑了?说出去,我都怕被别人笑掉大牙的哦!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穷酸味。”孙城主狠狠地呵斥道,“我也是供你读过私塾的,百善孝为先你不会不懂。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就跟我回家,赶紧和胡家公子完婚。再过几天,人家还不要你哩!”
孙梨跪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打湿了衣衫,今非昔比的是她不再低着头,而是高高扬起她倔强的脸:“父亲大人,如果您还把我当女儿,就成全我吧。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宁愿葬身于这断肠山。”
孙城主闻言抬起宽大的手掌,作势要掌掴孙梨,最终却还是没能打下去。他猛地拍了下大腿,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梨儿,你若还是一意孤行,我就把你这相好的穷鬼送进大牢。这点儿本事我还是有的,哼!”
孙梨不语,沉默了几秒,伸手抹了抹眼泪,轻笑几声道:“是吗?我相信您能做到。可是,我没办法和胡家公子完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刘公子私定终身了。我孙梨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的人,我的魂,都许给刘三观,永不后悔。”语毕,在孙城主和刘秀才震惊的眼神中,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一缕发丝。
没有人知道这个姑娘下了多大的决心。对自由热烈的渴望,对真爱痴痴的执着,竟能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说出如此自贱之话,赌上一个女人的贞洁。
但也有一句话叫做“女人的贞洁不在罗裙之下”。
孙城主不得不放弃带她走了,他们二人的父女缘分也随着到了尽头……
往事如流水,匆匆不可提。
两个月后,刘三观和孙梨准备成亲了,整个由江村都喜庆起来了。
“哎呀,张哥,你把那个灯笼挂高点儿……偏了,偏了,往左,啊不,往右……”
“我头顶上又没长眼睛,你行你上!”
“三观啊,以后好好对小梨花,能有这么漂亮的妻子,是你的福气。”
刘秀才端着酒杯,道:“今日多谢各位乡亲来帮忙,三日后我与小梨花完婚,各位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众人也是笑着恭喜。
突然,孙梨轻咳两声,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醒来时,屋门外站满了人,个个都脸色凝重,拿衣袖遮掩口鼻,不说话。
孙梨问刘秀才:“我刚才是怎么了?突然有些不舒服。”
刘秀才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表情透着不自在,看孙梨的眼神有些复杂。孙梨都捕捉到了,但这与新婚的喜悦相比,都太微不足道。
孙梨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几天大家都有点儿躲着她,刘秀才也怪怪的,可能是他太紧张了吧。
大婚之日。
宴请八方,嫁衣如血。
与郎君,共饮一杯酒。
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孙梨与刘秀才的身影,少女满怀情意的脸上露出一个害羞的笑,红唇抿两口酒。
“砰——”
金色的酒杯重重摔在了地上。
刘秀才看着挣扎的孙梨,满脸惊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大了,好像要夺眶而出,两只手抓着脸颊,指甲里都有了肉屑。他发出颤抖的声音:“你别怪我……这是大夫说的,你有病……你活着,我们所有人都要死的!我本来没想杀你的,可是…以后呢,我们不能躲着大家生活吧……你别怪我,我只是在酒里加了点儿药……”
故事戛然而止了,连同着孙梨鲜红的生命。
谢瑶不禁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发展啊?我还以为孙梨会和刘秀才幸福到老呢。”
林霖望着小梨花,那模糊的脸上分明流下了晶莹的泪,她道:“我们应该处于她的识海里,所以能看到她的记忆碎片。很明显,对于她来讲,快乐太浅而痛苦太深,不想细细回忆,哪怕是给我们这些外人看。”
谢慕则是摇摇头,道:“也许不是不愿回忆,而是事情本就如此突然。我们看了一场令人唏嘘的戏,却真切是她的一生。”
“谁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亡呢?如何郑重地与世界告别,然后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这也太悲惨了,所遇非人啊。她要是嫁给了盐商家的公子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姜晓黎道。
“晓黎,有的时候人活一天和活十年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那一天的你,和十年的你。”林霖向着还停留在虚无里的小梨花,做了一个天下医师专有的姿势。
两手交叉,大拇指重叠,放在胸前,表示对无法拯救的、逝去的生命以深深歉意。但它却有个出其不意的名字,叫“贺生”。
一个生命的离开,往往代表着另一个生命的到来。苦痛的人啊,愿你解脱。
云雾消散,还是这个沉静的夜晚。谢瑶从床上惊起,谢慕则是从窗边缓缓睁开了眼。
摘星与摘月二姐妹正守着门,见此异口同声地问道:“少爷,小姐,怎么了?”
谢瑶穿上鞋,道:“我才要问问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你们没进小梨花的识海啊?刚才可是吓死我了。”
这一番话让摘星和摘月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摘星仿佛想到了什么,拉住摘月,二人也没再说话。
【作者题外话】:浅更一章吧~下一章镜花缘就完结了。第一次写这种惊悚悬疑的故事,没拿捏住。本书以谢瑶视角展开,主线为主角团的成长,男主谢慕,女主晏弥。PS:女主角要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