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宁忠明的目光落在程烟花的脸上,又慢慢的移到程烟花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上,“烟花,你憔悴了很多。”
“你来干什么?”程烟花冷漠的望着他,对他的话全当做没听见。
宁忠明是程烟花的舅舅,嫡亲的那种,他是程烟花母亲唯一的弟弟,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他是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烟火之外与程烟花最亲近的人,可是事实上,这个舅舅于程烟花,却是最不愿见的人。
“我知道你换了住的地方,特意过来看看。”他示意司机把后备箱打开,“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不必了。”程烟花的拒绝干脆利落,“你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会要,就算是一根针,我都不会要。”程烟花往里走了两步,按下电梯,正准备走进去,他却是一把拉住程烟花的胳膊,“烟花,你难道要一辈子记恨舅舅吗?”他望着程烟花,日渐苍老的脸上有着令人动容的悲怮,“烟花,七年了,舅舅已经老了,你就别再生舅舅的气了!”
程烟花猛地甩开他的手,“七年前你做的事,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程烟花按下楼层数字,在电梯合上的瞬间,缓缓开口,“你以为我只是生你气吗?宁忠明,我恨你!”
电梯合上,程烟花倚着墙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宁忠明的出现,让程烟花不由得想起,那些刻意被遗忘的过去。
当年,他们两家关系很好,程烟花的爸爸没有兄弟姐妹,程烟花的妈妈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自然是最亲近的。
那时候程烟花大三刚刚开学,程爸爸的生意突然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急需一笔资金周转,当时程家抵押了不少的资产,才得以勉强度过。没过多久,资金链再度断裂,程爸爸走投无路,居然铤而走险,选择了向高利贷借钱
可是公司没能救活,程爸爸也被逼上了绝路。
如果只是这样,程烟花根本不会这么恨他。
当时程爸爸被高利贷的人逼债,遭人持刀砍成重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程烟花在学校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只见到程爸爸冰冷的尸体。
遍体鳞伤的,尸体。
她连爸爸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
爸爸走了,程妈妈的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烟火又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些人并没有因为程爸爸的去世,而对程烟花她们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有任何的怜悯,那年,不到二十岁的程烟花,不得不承担起所有的一切。
程烟花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甚至还私自拿了顾承轩当年参加比赛赢得的奖金,可是那些钱,在妈妈妹妹的医药费面前,在高额的利息面前,九牛一毛。
她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那个时候舅舅一家刚从国外回来,程烟花去求舅舅,可他却是闭门不见。
她在他家门口跪了一夜,整整一夜,深秋的风那么大,雨水那么凉,程烟花所有的希望,在那一晚,全都变成了绝望。
后来舅妈文月如打着伞出来,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则星这几年在国外的学业很好,等她毕业以后要将她安排到京城发展,家里的钱要给她在京城买房子,为她提前铺路。
至于程家,他们无能为力。
程烟花隔着雨帘,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沉到了底。
她早该知道的,程爸爸留下来的手机里,给舅舅打了无数个电话,可他没有一个接的。
当第二天,程烟花拖着身子回到医院的时候,妈妈看到程烟花这个样子,原本有些疯癫的她,却像是突然清醒了。
她抱着程烟花哭的很伤心,说她和爸爸对不起她们姐妹。
当时程烟花真的很开心,觉得只要她好起来,不管日子多苦,自己都能坚持下去。
程烟花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了。
可是,她却趁着清醒的时候,给程烟花留下了一封信。
她说她知道自己的病,她不能再拖累程烟花了,她希望程烟花和妹妹能好好的活下去。
然后,她从医院的天台纵身一跃,留给程烟花永远无法解脱的噩梦。
那个时候,命运并没有因为程烟花的悲惨,而放弃折磨她,烟火病重,高利贷到处逼债。父债女还,他们要把程烟花和烟火卖了,还债。
那个时候程烟花甚至在想,不如她把自己卖了,也许还能换得烟火一个平安的以后。
可是那些没人性的强盗,根本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