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竹看着黎释有些调皮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易竹突然发现她不了解黎释。
或许黎释也同她一样…
两人向来以联姻夫妇的身份审视自己和对方,他们同样以这个身份自居。
她虽然托人调查过他和他的亲友,那也仅是为了更好的应对他身边的人。
她从来不曾去了解过摆脱易族女婿这个身份的黎释,褪去黎族主事身份的黎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算了,这都不重要。
在这场婚姻中,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名族少爷而已,只不过这个少爷恰好是黎释而已。
至于他身份之下的性格特点,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易竹还不明白,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会让彼此的存在以悄无声息的姿态相互渗透,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忽视…
就在易竹以为自己率先服软后,黎释不会穷追不舍时,他突然向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竹儿,我是一名战士,对于战士而言,只有胜败,没有平局…”
易竹这才意识到他原来是在意这个啊,她认输还不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认…”
话未说完,黎释的温热的嘴唇轻轻扫过她的耳垂。
易竹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推开黎释,捂住了早已红透的耳垂。
她可算明白了男流氓是天生的,女流氓是后天的,总归是有些天赋差别。
黎释笑意盈盈地看着一脸惊色的易竹,看来他的行为不在易竹的推演范围内…
他被推开后身体也就稍稍后移,力道也就是如普通女人,威力和她的情绪并不匹配。
由此可见,他的夫人也就体征恢复了正常,她对解元的掌控力还未恢复,这一段时间,她应该会乖一点了!
“夫人,本局为夫胜!”
易竹抿嘴,不知是因为愠气还是羞涩,她的脸蛋一片绯红。
瞪着水汪汪的澄澈眼睛望着黎释,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能留下眼泪。
正当黎释被这样目光注视的心生歉疚时,易竹忽的垂下了头。
难道他做的太过分了,她真的生气了?
黎释心中有些焦急,连忙上前想要安慰。
他刚刚走到她的面前,双手刚刚搭上易竹的肩膀。
低头的易竹露出狡邪的一笑,用力地踩在了黎释脚背上。
黎释的肩背因为吃痛而微微弯曲,看上去就像是靠在易竹肩膀上,沐浴在窗外晨日的光辉下,显得亲昵温情。
“本局,为妻胜!”
黎释松开易竹,后退几步坐在床上,眼神怨念。
像易竹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哭呢!
可是方才还是将这个认知抛到了脑后…
“夫人,为夫要是落下残疾了,你可要伺候我一辈子,得不偿失啊!”
易竹撇撇嘴,几个月前,她下脚比这重多了,也没见他落下残疾!
易竹走到床边,坐下来,拍拍黎释的肩膀。
“夫君,服侍你是为妻的荣幸,哪能计较得失!”
黎释佯装可怜兮兮样看着易竹,她语气温和,神态温柔似水,和之前下脚时的果决截然不同。
黎释明白了,女人都是天生的演技派,而男人是后天养成,两者之间还是有天赋差别!
“娶妻如你,为夫之幸!”
“夫君这样说,真是折煞为妻了!
既然夫君腿脚不方便,自当多多休息,我准备好早餐后再来请你,可好?”易竹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贤妻做派。
“辛苦夫人了。”黎释感激地说道,到此为止就可以了,两人勉强算个平局吧,也不算丢人…
而且也确实到了准备早饭的时间,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易竹温柔一笑,出了房门。
黎释揉了揉脚,站起来尝试走了两步。
真疼…
他这只左脚在几个月前也是如今天这般疼痛,他现在真的很怀疑上次是不是也是被人踩了一脚!
按照现在的受伤频率估算,他左脚残疾的风险实在太大…
易竹来到小翼的卧室看了一眼,男孩还在熟睡。
虽然男孩没有受伤,可是终归是个孩子,他在那个陌生的基地呆了这么久,一定很害怕,很孤独。
易竹有些内疚,她最大的失算就是没有预料到卓冉没能及时阻止路远带走小翼。
路远应该不会发觉卓冉在跟踪他,那么是谁告诉他并及时帮他摆脱了卓冉的跟踪呢…
无论如何,她下次不能这么鲁莽了,不会任何时候都能像这次一样幸运。
这次她虽然给黎族传达了一些讯息,帮助黎族缩短了解决事端的时间。
可是她毕竟是被捉了去,而且还做了两次人质。
且不论外人会不会认为黎三夫人是不是一个菜鸟,最重要的是真不知道这次外界会如何评价她在黎族的地位。
若是引起了对她不利的揣度,就会为黎族和易族带来些许麻烦。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头疼,当初真是考虑不周…
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她的面子问题呢?
这么想着她完成了洗漱,准备早餐,照料孩子起床吃饭,送黎释上班的整个煮妇必修流程。
黎释临走前,易竹请他清理基地物品时,多多留意她的手机。
如果还能找回来,她不想再换一个。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蹲下身看着对一直围在身边的小翼。
“小翼,你很勇敢,姐姐很感谢你!”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帮我救了秋雨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易竹摸男孩的头。
“不过,姐姐还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应该…”
男孩敏锐地察觉到了易竹的歉疚。
他也学着易竹的样子,踮起脚尖轻轻拍着她的头。
“姐姐!我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你说你一定会保护我的,现在你做到了!姐姐很厉害!”
易竹看着男孩,眼神犹如一汪春水。
她将男孩揽入怀中,很久都没有说话。
由易族和审族接管的受害者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死去,而且,坠入六道轮并不是溃散解元的唯一的归处…
她什么都没能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一点都不厉害…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被动的无能为力,可是男孩的信任和鼓励令她体会到了更加强烈的无力感。
如果当时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设想进行,被抓的男孩被当做了试验品,若是如此,以她当时的处境而言,她真的有把握可以挽回吗?
没有,她没有…
奇怪,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后怕。
她脑海中回荡着易尘曾经告诉她的一句话:竹儿,目的就像远方的靶标,你一直看着它,或许能走出最笔直,最省力的捷径;
可是当你到了目的地,拿到了靶标,你或许会发觉你不曾记得你是如何一路走过来…
所以你要看看脚下,看看你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哪里。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她太执着于目的,她自身的目的,别人的目的…
她以为她只要可以掌控“目的”,她就可以无所不能,却忽略了最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错误的过程…
男孩回抱着易竹,他总觉得易姐姐有些伤感。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易竹摇摇头,她松开男孩,捏了捏男孩的鼻子。
“没有哦,只是突然觉得几日不见,你似乎长的又可爱些了!”
男孩小嘴嘟起。
“什么嘛!我一直都很可爱好不好!”
“嗯嗯!可爱可爱!”
易竹带着男孩玩耍了一会儿,提出了要送他回去,将这个孩子拐出来许久,也是时候送回去了。
男孩虽然不舍得和易姐姐分开,可他确实十分想念霜阿姨和小淇妹妹,而且他在这里,黎哥哥和易姐姐交流感情也不方便,所以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易竹转着手中的球拍,闷声哼一声,似乎对男孩的反应有些不满。
这个臭小子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舍,真是养儿养狼!
男孩沉浸在击球游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六十余岁老阿婆的心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