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周身有火光闪耀,在猛地踏地后便一飞冲天。他立刻朝着蜃园飞去,打算炒上几个清淡适口的菜品,‘巴结’好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毕竟只有搞好了关系,才能学到更多关于对弈的套路。
“二位师兄请稍作等候,小弟去去就来!”
望着对方说飞就飞的身影,赵柏然有些羡慕地说道:“自在飞翔的感觉,该有多美妙?”
“拉倒吧。我听说很多修士为了练习飞行,经常会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令人惋惜的是,他们最终也还是无能为力。”
时名晔并不打算在这里等候宁然的大驾光临,与其喂蚊子,不如马上回到自己的住处喝喝茶、吃上两口最爱的绿豆糕,垫垫底。
“但他们的恢复能力比咱们要强出很多,也不容易得病。这一点,最让我这个病秧子羡慕得紧。”
“他们也会死,也会被普通的刀枪夺去性命。”
时名晔甩着袖子愤然离去,说得越多,自己的心就越乱。赵柏然哭笑不得,他急忙追了上去,放声喊道。
“师兄!你可不能动什么歪脑筋啊,小心你的脑袋!”
不多时,宁然就穿越了夜间飘荡着的低空云层,一头扎入蜃园。拜艾大叔所赐,他总是这样大张旗鼓地飞行,而守卫巡游的护卫们也早已习惯他身上传来的波动,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此时的伯无霜正在挑灯练字,留守蜃园的他百无聊赖,要么在荷池边修炼水之力的基础术法,要么在书房中笔走龙蛇,批改奏折。
宁然直接冲进膳房,随意翻看剩余的食材。匆匆几眼,他便确定了可以烹饪的快手菜肴。
“这个配猪肉,做箱豆腐,再来个小葱炒豆腐。鸡肉火腿豆腐干,那就来做大煮干丝!”
只是缺少了配菜的天无常,他就得花上更多的时间完成切丝、挖洞、剁馅儿的杂活。厨房中热火朝天,熟食的香气直接飘到了伯无霜的窗前,让饿着肚子以锻炼意志的伯无霜根本无法聚精会神。
两刻多钟的时间用来配菜,而炒菜煮菜的时间,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
大厨宁然开心地哼着小曲儿,用干布使劲搓了搓油腻的双手。他将码好的菜碟一样一样装入食盒,又收拾了几碟炒制好的干豆花生并入其中。
他转入小仓库,拎着一小坛美酒放在桌上,清点临时的菜单。
片刻后,伯无霜黑着脸推门而入。感应到他的宁然嘿嘿一笑,将桌上留着的菜碟向前推了推,示意伯无霜坐下品尝。
后者一手托着沉重的木制食盒,另一只手则拎着酒坛上系着的结实草绳,轻巧地跃过了杂乱的地面。
“喏,给你留了点吃食,还热乎着呢。笼屉里蒸了点刚解冻的饺子,醋瓶子还在老地方,记得多吃点啊!”
来无影,去似一阵风,伯无霜看着极速飞入夜空的背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默默拾了双竹筷,以汤汁代替墨汁,在桌上写了个细瘦的‘蠢’字。
他盯着香气扑鼻的美味菜肴出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然啊宁然,害人不浅呦。”
再看宁然,他稳稳托着两件精心准备的宝贝,在北方修士们的注目下又一次飞回书院的方向。此时书院外的某处住宅内,于时名晔的怀中忽然飞出了一枚小小的萤火,在油灯的昏暗光芒下显得熠熠生辉。
时名晔大惊,想要合掌拍死虫子,却被它的火光吓退。
“这是何物?”
“师兄,这好像……好像是宁然师弟的某种招数?你还别说,火焰竟然能凝聚出如此生动的虫子模样,这等手艺若是能放在我身上,不得成为一位陶艺大师?”
“哦。”
时名晔举起桌边的茶水,猛地盖了上去。茶水将屋内的萤火浇得忽明忽暗,甚至有雾气向上蒸腾,但在数息之后,它依旧明亮如初。
“好神奇!师兄你看,靠近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热气。这要是在冬天的时候养上一只,岂不是咱们下棋时的利器!”
赵柏然兴奋地找到了重点,他当即暗下决心,定要用棋谱和对局为诱饵,从宁然那儿弄点可以实现的‘好处’。
“喜欢的话,那你抓起来养着不就得了?”
“那我可不敢,我听说了,有些修士老爷在修炼的时候,会被外放的力量反噬自己的血肉!如果这虫子也带着那种恐怖的力量,嘶,那我岂不是直接变成火人?”
时名晔白了他一眼,对那闪烁着光芒的萤火更为忌惮。他在整洁的房屋中以目光四处搜寻,想要找到可以暂时捉住虫子的器物。
“你说,这萤火虫忽然变得一闪一闪,代表了什么意思?”
赵柏然只相信宁然留下的火焰不会伤人,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屋外却忽然传来了街坊邻居的惊呼声,有更为明亮的火光穿透这屋子里的窗户纸,将屋内的阴影冲散。
“两位师兄,小弟回来了!”
宁然兴冲冲地用肩膀顶开大门,对上了屋内二人的眼睛。赵柏然立刻放开困于掌心的温暖火虫,好奇地扑了过来。
“师弟刚刚去哪儿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好香啊。”
“这些东西除了原材料,都是小弟亲手做的,请哥哥们品尝!喝酒吗?有没有喝酒的大碗?杯子也行。”
打开层层叠叠的木盒子,宁然取出了其中的三道热菜,和几样下酒的好东西。身后的时名晔一直默不作声,他眼瞅着宁然在自己屋内来去自如的神气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着牙,低声说道。
“滚出去。”
宁然愣了一刻,继续将盘子里的菜整齐取出。方才的长途飞行,竟没有一滴汤汁洒落在外。
他安静地收了食盒,对着身后的两位师兄深深行礼。
“那就不打扰师兄们的兴致了,如无忌口,还请放心慢用。哦,盘子我明天来拿便是,无须师兄们动手。”
抱着食盒退出去的宁然慢慢将其放在地面,替屋内不知所措的赵柏然合拢大门。这也算是变相吃了个闭门羹,宁然并不是不识趣,当即决定拎着食盒返回蜃园。
一来二去。
伯无霜看着眼前有些颓唐之意的宁然,无奈地招呼对方坐下。他刚刚动了两下筷子,还没能偷偷称赞宁然的手艺,这厮便臭着脸回到了蜃园。
“怎么了宁大人?让我猜猜,高高兴兴炒菜,是因为交到了新朋友,空手而归,又摆着一张臭脸,怕不是和对方结下了梁子?”
“你可真会猜,大都被猜对了。”
宁然以懒散的姿态搬来一小坛美酒,又提了两个浅碗用来喝酒。伯无霜将桌上的菜推到二人之间,给他递了双干净筷子,接过了递来的酒碗。
“我来为您斟酒。说吧,怎么回事?”
“师兄啊,你我都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就吃上一口呗。太香了,真的太,好吃了。”
赵柏然早就顶不住肚子里连连叫唤的馋虫,取出了凉透的大白馒头,就着热菜大口啃咬,别提有多痛快。时名晔的脸也巨臭无比,他干脆盘腿坐在床上,面壁不语。
“我告诉你啊,再不吃,隔壁那些闻到味道的家伙就得过来了!”赵柏然努力咽下嗓子眼里塞着的食物,模模糊糊地劝说道。
“这怎么说,也是师弟亲手做的,他还是我霜月国聘请的御厨!唔,你想想看,这辈子你可曾吃到过这等美味?”
“闭嘴,你吃你的东西。”
赵柏然将箱豆腐等菜肴足足席卷了一半,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这几道菜量又大,滋味又鲜美,不禁让他回味无穷。
“我?我可吃撑了,十二成饱。你看这炸的豆腐皮,里面包着剁碎的肉馅,肉馅里还有脆生生的某种蔬菜,吃起来也太爽口了。不对,这不是豆腐皮,这是挖空的……”
“闭嘴。”
时名晔依旧紧闭双眼,心中则念起了静心的经文。他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光是饿着肚子闻着馋人的香味,就险些让他把持不住了。
恼人的师弟还要大声说出他的感受,实在可恶。
赵柏然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耍贫嘴,他认真想了想劝诫的话语,道。
“这三道菜,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下足了工夫。就算它们不是宁然师弟亲手做的,也代表了他愿意以真心换真心的赤诚想法。师兄你一直在厌恶他,但他其实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滚出去。”
“他是修士,也是比你我年纪都要小上几岁的少年。他大可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混入玉亭关里救出幸存之人。没有他的帮忙,我们迟早会被杀红眼的兽族生吞活剥……”
“滚出去!”
时名晔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赵柏然见他又一次和自己过不去,便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离去。
“不想吃的话就别吃,留给我早上啃馒头。你要是饿了,还是随便吃点吧,别浪费。”
木门发出了吱呀声响,时名晔将脑袋重重撞在墙上,抵着墙壁流下两行眼泪。他也想从那时的噩梦中彻底走出,也想发自心底原谅这片混乱的狗屎世界,但他就是做不到。
赵柏然和绝大多数人的那份乐观与遗忘,他可能永远都学不来。
“父亲、母亲,孩儿真的好想你们。”
蜃园的膳房内,草草讲了几句的宁然,已经闷声喝完了半坛子的酒。他侧着身子趴在桌上,摆出一副灌醉后的麻木模样。
“行了行了,我来刷盘子,你就别在这装模作样了。对了,围棋下得如何?该不会是因为坚持不下去,才在我面前演出这部戏吧?”
“哼。”
“我说你啊,强扭的瓜,不甜。你以为天下的人品到你做的菜,就能立刻和你推心置腹了?”
“那可不。当初吃了我的烧烤、然后赖上我的人?究竟是谁?”
宁然撑起下巴换了个坐姿,望着动作逐渐变得僵硬的伯无霜,笑出声来。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在一处。
喜欢舔盘子的正心鉴不在,倒是留下了不少浓郁的汤汁。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伯知。请问,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