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尚未浮出水面,但你们尽管放心,本王必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在这之前先拿些补偿,回家好好安葬亡者吧。”
伯无霜打开怀中的旧钱袋,从中飞出了几枚面额最大的金币,轻轻落在他们手里。顺着正心鉴的渡鸦视角向远处望去,他立刻锁定了鬼鬼祟祟躲在附近的镖师一伙儿。
“再劳烦打听个事儿,让你们跪在官府门前闹事的人,有还是没有。”伯无霜转身踏向镖师的方向,心中笃定那老者不会说谎。“就这一个问题,另外也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周全。”
“回皇上,有。”
能得到对方的肯定,便已足够。伯无霜用冰霜的链条牢牢拴住正心鉴的铁枷,将这戴罪之人在大庭广众下拖走。呼啸的风将他的声音笼罩在现场巡逻的修士之间,揭开此案的序幕。
“听好了,本国木将军正心鉴知法犯法,在街头动用力量残害百姓,本王绝不饶恕!但目前案件的疑点依旧没有查明,而遇难者背后牵连的利害十分复杂,若不将他们斩草除根,我霜月关恐会陷入无止尽的灾难。”
“什么灾难?难道又是异族的阴谋?又要攻打我们了?”有修士紧张地问道,无论是兽族还是海族,他都不愿面对任意一方。像他这样的普通修士,安宁的生活才最为最重要。
“这一次的敌人来源于邪神,如果是外族入侵,我们打回去便是。但邪神的爪牙已经深深扎根在霜月关内,扎根在你我之间,必须做好排查和防患。”
“王,我们该如何排查?请您指点迷津。”区政赶紧追上前行礼。
“全部通知下去,这几日城内各区的巡逻要更加频繁。注意那些昼伏夜出的人,尤其是莫名能够修炼力量的人,要及时汇报处理。我会带这囚犯寻找相关的线索,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是。”
伯无霜立刻飞向转身离开的镖师,身后的正心鉴则被他当做了风筝,摇晃着飞了起来。他刻意在人群面前放话,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被渗透的人选绝不会只是平民。
“各位百姓大可放心,这罪犯对本案还有重大的用处。本王会亲自携他调查,不会随意取下枷锁,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不是吧老大,给点面子成不成?”
飞离议论纷纷的人群,正心鉴才敢正常说话。
“闭嘴,你现在是戴罪之人,保持沉默便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放玚琫出来?”
“那我现在是沉默呢,还是畅谈呢?”正心鉴无奈地抓紧枷锁,生怕自己被风甩下去。
“先追上那几个束发的男子,遇难者的家属应该是受了他们的怂恿,才会如此疯狂。若是放在从前的山海城,恐怕状还没告,人就会被打到半死。”
“他们可不是你,会理智到这种恐怖的程度。那几个人便是运载药人进城的角色,到现在还逗留在附近,怕不是为了同伴通风报信。”
“说说看,怎么回事。”伯无霜收敛风息,带着他躲在高楼墙下,监视那些一步三回头的可疑者。
“几个镖师体内展现的力量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但药人中却有能够屏蔽我瞳术的存在,十分棘手。我和手下蹲在另一处蹲守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几人,想混入其中调查取证,却被他们提前跑了。”
“如果邪神控制了药人外的修士,为何……所以你为了追查,放出了玚琫?”
“他的嗅觉不是很灵敏嘛,再加上我独自追查又查不出什么,会显得很没面子,所以才会把他放出来。而且我的灵魂一直好好控制他,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没收住手,让那头狼得逞。”
“那很有可能是药人中也有能够影响灵魂的存在,故意要他在街头杀人。”
正心鉴瞪大眼睛,他早就预感到事情的蹊跷,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这么一来,咱们现在追踪那几个镖师,恐怕也在邪神的计划之内?”
“他对咱们的力量太清楚了,没时间想那么多。现在必须活捉其中的头领,撬出点新的线索。”
“得令。天无常他们不在城内,总不能一直把我锁在这玩意儿里面吧?我要是想方便,想吃饭呢?”
“忍着到时候同时进行。小点声,别被他们发现了。”
那几个镖师快步混入人群,趁着暮色钻入一家染坊。他们与门童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揣着门童递交的东西匆匆离开,迅速拐入附近的小巷。
“无霜,他们停在这里作什么?”
“废话连篇,抓住那个藏东西的落单者。”
“如果咱们的行动都被邪神预知了,不如我们反其道混入染坊,在里面调查线索。”
“那如果你提议进入染坊的行动被他预知了,我们该怎么办?不如一分为二,各查各的。”
“还是算了,总感觉单独行动不够安全。真是,伙夫和铁匠都不在,搞得我们挺被动。”
正心鉴幽怨无比,他只想用力挣脱身上的锁链,搞搞活动筋骨。
“得了吧,宁然那小子若是出现在这里,整个染坊都得被他的火焰轰碎。你到底看到什么没有,赶紧定下一步的计划。”
正心鉴无奈地操控渡鸦飞行,窥视染坊内的奥秘。
“那几个镖师开始吃饭了,然后,没啥特别之处。不过附近貌似出现了来自正家修士的波动,要不咱们先过去会会面?”
“别耽误我进去办正事。你要是有那个工夫,不如预言一下未来。”
“哎呦,这又不是喝水吃饭那么简单的活儿,它必须……”
话音未落,正心鉴的视线就被未来的景象瞬间夺走。他看到了站在无数人面前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在火光下划开满是伤痕的手臂,将乌黑的血液洒在众人身上的场景。
正心鉴的脑袋立刻嗡嗡作响,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伯无霜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进入染坊,活捉其中的镖师,而是用风缓缓托住即将瘫倒的正心鉴,带他立刻返回霜月教派。
这才是反其道行之。
此时的染坊中有正心鉴看不到的一双双眼睛躲藏在暗处,等待他们踏入其中。但正心鉴突如其来的不适完全破坏了他们进入其中的计划,让那些伏击者们意料不及。
“怎么办,我们是否有留在此地的必要?”
“这事儿得问过堂主才行,你们不要乱动,我来通知。愿化身死亡的神主能降下耀光,为我等赐福。”
其中一位从怀中摸出竹管,用利齿咬破手腕,将流淌的鲜血灌了进去。随着法术的释放,这竹管嘭的一声在空中爆开,化作传递信息的血雾。
藏身黑暗中的人影纷纷亮出印在不同部位的刺青,低声祷告。
“愿化身死亡的神主能降下耀光,为我等赐福。”
伯无霜二人并没有离开多远,染坊的大门就被人重重踢开。从外面踏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环视着染坊内的一切。
那些人大惊失色,立刻半跪在地:“参见教主!”
“都起来吧。神主的力量无可匹敌,他早就预料到了未知的一切,那两人必将会回归此处,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便是你们的收网之时。”
“遵命!”
“今夜的食物已经带过来了,准备享用吧。”
被称为教主的存在拍了拍手,有几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们从运送牲畜的车上抬下了巨大而沉重的木箱,推放到众人面前。
月光之下,随着木箱被打开,这些眼中沾染了墨绿色光芒的怪物们咧开满嘴的獠牙,纷纷扑向昏睡于木箱中的人族。
“猩红之血,吾之所向。猩红之国,吾之所求!”
一夜之间,霜月关内又多出了许多人族青年丢失的异常状况,让伯无霜无比头疼。正家的修士和探子也在追查的过程中消失了十几人,为这桩案件平添了不少恐惧。
好在伯无霜连夜派人送去口信,将身在浮岛和兽灵国的两位名义将军叫了回来。
“哦哦,这种事情一听就是浮屠生干的。这样,咱们几个兄弟联手冲进天锁关,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宁然特地带了些浮岛的特产,准备庆祝自己难得的放风。
“你看,宁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结束这麻烦事儿。”
伯无霜怒从心中起,这两个人依旧不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哦?很自信嘛,要不要本王好好点醒你们?”
寒风在蜃园的凉亭外涌起,在地面上堆砌出几个形状不同的雕像。伯无霜指着伏陵等模样的冰雕,又指了指宁正二人。
“你们俩和正常的火山神或兽神二对一战斗,胜负有多少?和海兽对打?或者和脱困的浮屠生对打?”
这盆凉水把宁正二人浇得垂头丧气,那时的他们就连刚复苏不久的浮屠生都碰不到,更别提那几尊大神了。
伏陵被冥界之主相逼,灵魂出窍后自断生路;兽神扑向星垂关与尸疫灾打斗,灵魂与肉体俱疲;混乱的尸疫灾化身浮屠生,又被神秘女子封印,与他们四人可谓是毫不相干。
他们只不过是所谓的天才,落在凡尘俗世之中,面对一个又一个需要努力活下来的困境。非要说什么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荒唐事,无疑是飞蛾扑火。
天无常将完整的剑鱼骨排列在身前,用指头弹出一声剑鸣,将他们拉回现实。这件事情其实要比半神直接攻城来得更为可怕,不容耽搁。
“打断一下,我举荐一人可协助我们处理此事,柳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