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无常飞到浮岛中寻找宁然时,才发现这小子尚未从天界归来。在艾洛与他沟通后,他便耐心等待了数日,终于在浮岛南区逛街的时候见到了宁然。
只不过和往日嘻嘻哈哈的红发小子不同,重逢后的宁然脸上挂满了忧伤。
“艾先生让我多留几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天无常用浮岛的货币买了些酱肉熏肉,塞到宁然怀中。“一起喝酒吗?最近有一批新进的桂花酿。”
“喝。”
天无常一直是四人中的沉稳大哥角色,年纪也比他们大了有两三岁。二者并肩前行,一句话不说,宁然也没有什么任何尴尬的想法。
陪天无常的时候,一个手势或是眼神,他们也可以顺利交流。这也是二者切菜炒菜中慢慢培养出的默契,比起啰嗦的聊天,此刻的宁然确实只需要他人的陪伴。
他们拐进了一家三层的酒楼,里面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伙计认出了宁然的身份,笑呵呵地指引二人上楼。
“宁爷,里面请。”
宁然最爱靠窗吃饭饮酒,即便他没有在浮岛中喝过几次,但这事儿还是传遍了整片浮岛。光是他飞升天界的传闻就洒满了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常,这顿吃完我会托人捎个口信,我们直接回霜月关。”宁然接过厚厚的手写菜单,随便点了几份下酒好菜。“最近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吗?”
“伯先生,被毒杀了。”天无常早就猜到艾洛不会告知宁然近期山海国的惊变,他端起酒杯饮下半杯,小声说道。“本以为线索很难寻找,但凶手已被指证,是伯书贤。”
宁然耐心听完事情的大致过程和他们未来的计划,面色变得更加惆怅:“那我更得见见伯无霜了,多少有些同病相怜。”
吃饱喝足后,宁然留了跑腿的钱和一封书信,让伙计送给艾药师。他们则在众人的眼下,穿过窗户飞出了酒馆,即刻奔向东方的霜月关。
一路上天无常又讲了些伯无霜自立为王的细节,和宁然即将要完成的任务。在漫天的星月下,速度极快的他们降落在霜月关的城东,接受守城修士的盘查。
霜月关独立后,为了提防山海关的突袭,关中加强了各处的防御,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宁然能够感受到战争前的压抑情绪正在城中积累,若不是有黑市和避海关在暗中支援物资,百姓们的生活就只能拮据再拮据。
当他们飞到蜃园的时候,天已微亮。早早有人向蜃园中通报了宁天二人回归的消息,几日未休息的伯无霜急忙带着正心鉴、妒枯和霰出门迎接。
打瞌睡的门童慌忙施礼,毕竟伯无霜现如今的身份是一国之主。
“宁然!你可回来了!”正心鉴第一个窜了出去,倒也不是为了惦念前者的炒菜。但站在宁然身后的天无常微微摇了摇脑袋,他便立刻闭嘴,一把将宁然抱住。
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呼出一口雾气。他于人群中和伯无霜对视,努力笑了笑。
说笑中来到会客厅,有仆从端来热茶,一一呈上。品热茶的众人聆听了宁然的天界之旅,气氛才得以缓和。宁然有特意将父母的故事隐去,将桃木天赠予的宝物取下,准备分给三位好友。
“哎呀,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空间秘宝?”正心鉴将画轴钉在墙上,第一个钻了进去。“好神奇!里面的世界居然都是画的!”
宁然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便纷纷钻入其中,啧啧称奇。霰修行的法门也包含了木之力,他和正心鉴一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木系力量。
“这就是天界的宝物?”霰兴奋地趴在树干上,闭目感悟。
“想要利用好那枚玉佩,在这画中世界修行便是。”宁然越过小溪,带着众人前往凉亭。
正心鉴急忙把霰往后拉扯:“先说好了,这可是宁然送我的宝贝。你要是想在里面得到好处,得交钱!”
“没问题,待我回头挖出蜥行族埋在地下的宝库,直接付一年的钱!”霰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几位人族少年的真诚,也逐渐释放出话痨的本性。
宁然取出了放置其中的手套和瓷瓶,在交待一番宝物的作用便推着众人离开画轴,只留下伯无霜一人。
因为关于父母的秘密,在山海大陆回归和平之前,宁然只想告知伯无霜。二人抱着茶杯坐在凉亭中聊得又哭又笑,像极了他们初次的醉酒。
在他们离开画轴之后,正心鉴当众收起了新的宝贝背在身上,开心地像个孩子。自立为冰之王的伯无霜已经在避海关中争取到了巫荷的势力,在他们的计划结束前,避海关只需保持中立即可。
所以宁然与正心鉴需要完成他们各自的任务,才能顺利实施包围的计划。
正心鉴原本想要在山海关中大杀四方,但如今有了法宝后的他有了新的方向,他要将正家的人安全带走,然后找到山将军和鲸家,联合破敌。
宁然则要面对一人抵挡数十万修士的场面,于是天无常主动请缨,跟随他一起在绳缚关中大闹一场。伯无霜思索片刻,亲自送走了三人。
绳缚关距离霜月关不远,带着官印的宁然在第二日便来到了城西的大门,在官兵的调查中大大方方地带着天无常进了城。
然而在进城的后一刻,城门两侧钻出了无数的修士,合力将枷锁拷在宁然和天无常的身上。按照卫神都的吩咐,兽齿衙的牢头亲自押送他们前往宁然管理的大牢,他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只能在众修士的注视下完成任务。
牢房中关押的不再是以往那些穷凶极恶的修士,而是反叛者,反叛新王的人们。他们将牢房挤得水泄不通,叫骂声也连绵不绝。
宁然依旧戴着铁枷,身为金修的天无常则是木枷。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被分开关闭,就连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没收一空,锁在地下。
“这算是我第三次进来吧,牢头。”宁然和天无常比较特殊,都被关在独间,百无聊赖的他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想从此处逃走,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在逃走之前,他还再想见一个人。
长出胡茬的卫神都如期而至,他看着狼狈的宁然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你们看,这不就是丧家之犬?这还是那个站在门口不收礼,只收一盒蛋炒饭的宁然?”
“我是万户侯,你凭什么关我?”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的主子已经自立为王,不再受我们山海国管理了!至于前朝的万户侯潜入我们绳缚关,想做什么坏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有人为卫神都抬来椅子,让他舒服地欣赏宁然入狱的模样。
看管宁然的修士就有二十余人,卫神都的护卫们又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堵住了附近囚犯们的嘴。
“天无常!能听到吗?”宁然扯着嗓子吼道。
三息后,远处传来天无常模糊的回应声:“能听到!”
“如果我在这里杀掉卫神都,会如何?”
没等天无常回应,听到此话的囚犯们都哄笑起来。他们并不是为了嘲笑宁然,而是在想象和讨论那老匹夫惨死后的模样。
“对面那小子,我看这么多人把你围住,想必也有通天的本事!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这老匹夫一死,我们这些被关押在大狱中的反抗军就地起义,直接把绳缚关拿下!”
“小子,关内想反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只不过吃了消息不通的亏,被当做威慑猴子的鸡!这老东西早就该入土了,若我是绝世高手,定要片下他的肉喂猪!”
“哈哈哈,说得好!”
“……”
卫神都听惯了这些辱骂,他哼了一声,挥挥手道:“把这些人处决了,按他说的,把肉一块一块片下来,喂猪。”
本被修士们震慑的犯人们又掀起了一阵吵闹声,不堪入耳的叫骂瞬间淹没了此处。他们本就不是怕死的人,面对绳缚关中一手遮天的卫城主,他们一直在忍气吞声,忍到了今天。
也有许多忍气吞声但不敢作为的,包括兽齿衙的牢头。如果要在宁然和卫神都中选择一个做城主,那自然是宁然。
但他有妻儿老小作为软肋,自然有所牵挂和忌惮。
此时的牢头躲在墙角不敢露面,他本身也是高手,但奈何自己的顾虑实在太多,只能不断陷入内心的矛盾。他被叫骂声激到内心荡漾,却不敢站出来,加入反抗的行列。
“宁然大人,你一直甘心困于囚笼吗?”牢头在嘈杂声中喃喃自语,手下们也都唉声叹气。
在护卫们拽着那些人准备就地用刑的关头,宁然怒吼道:“住手!”
牢狱中的人停下了吵闹,他们望向宁然的方向,心中却慢慢升起了不知名的战意。一团团火苗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点亮,火焰中竟带着激励人心的力量。
“我,是绳缚关西北大区的万户侯,宁然!守护好这片城池,是先皇交给我的使命,也是我万户侯的职责!”宁然的双眼发出红光,铁质的枷锁在机关处熔断,他双臂用力将其挣开,向铁栏杆慢慢走去。
“卫神都,该不该死!”宁然的双手已经放在了栏杆上,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被硬生生扯断。
“该死!”所有人异口同声吼道,吼声回荡在阴暗的幽牢中,令人热血沸腾。
“绳缚关,能不能拿下!”
“能!”
牢头带着手下即刻站了出来,将附近那些由卫神都派出的修士们击杀。卫神都等人被这场面震慑,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宁然知道,这场战役必胜。
“天无常!”
“明白!”
对于天无常这种全能的金修来说,同时解开全部修士和平民的铁枷和铁栅栏,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好在宁然发挥了拖延的长处,让他能够在一瞬间同时完成解放。
卫神都的数十人在金属哐当落地的响声中化作灰烬,就连反抗也做不到。宁然释放出体内全部的力量,将这里的温度提升至酷暑般的程度。
“留下卫神都狗命!修士们整顿后出发,我们解放其他被关押的反抗军!”宁然的爆炸将兽齿衙的屋顶掀飞,在火光中笑着看向牢头。
“我们一个时辰后去绳缚关!如果家里有妻儿老小需要转移的,到时候在城主府集合!”
数千囚犯斗志昂扬,在宁然和天无常的带领下,奔向了北部的大狱。
星星点点的火光,即将点亮整座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