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平即便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瞧见小卿卿这么努力地准备拖自己走,他的眼神也有些闪烁。
此刻的卿卿拖着绳子的一端,两只手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走动一步。她憋着一口气,小脸通红,双腿也是因为太过于乏力,所以有些颤动。
看着这样子,他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了,主动地把双手放在地上,不断地往前挪。
卿卿看着大哥哥终于开始有动作了,欣喜得很!可劲儿地拖着他往前跑!
虽然她的小力气并不能拖动多少,但是小家伙从来都没有放弃!
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大哥哥,你要撑住好不好……”
“卿卿一定会带你出去!”
顾一平一直都一言不发,这本来是他最为狼狈的样子,作为一个爱面子的人,睡在地上爬的姿态他谁都不愿意告诉。
也不愿意让人看见。
但是现在……所有的丑态都被顾卿卿看见了,他却不觉得丢脸,甚至感觉一直压着自己的大石头好像放下了一点。
他努力往前爬,嘴里还难得反复地说道:“帕子捡起来,捂住口鼻!”
卿卿嘴上应着好,实际上她也没有去捡,帕子任由他掉落,因为捂住口鼻就只有一只手了,一只手的力量哪有两只手大呢?
虽然她感觉头晕目眩还有些脱力,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想着只要能出去就能呼吸新鲜空气了!
没事,没事,一切都还有救!卿卿在内心给自己不断的打气。
大哥哥这么丧,她可不能难受,她要振作起来,忍住眼泪把他带出去!
顾一平看着卿卿这么努力地样子,小脸灰扑扑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有些恍惚,当年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只有他一个人绝望地等我。
那个时候年纪小,那个时候住的是很小的老房子,门被妈从外面锁上了,也是着火了。
不知道从哪里烧进来的,他只能感觉到呛鼻的烟味和头晕目眩的感觉。
和今天的感觉一模一样,但是他没有之前的那种绝望。今天反而是更加轻松了一些。
那一次他被锁在里面,叫天天不因,叫地地不灵。只能哭着喊妈妈,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幸好,没有被烧伤,只是被上天收走了这一双腿。但是有怨恨吗?还是有的。
他无数次想过,当时若是妈不要把自己锁在里面,那么就可以出去了,就不会眼睁睁绝望等死。
怨天尤人的经历有过无数次,想要轻生的念头也层出不穷!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历历在目。
如今腿已经废了,又是漫天的火光。
他还以为上天把自己的这一双腿收走之后还不够,如今是命也要了。
本想要就这样默默死掉的时候,这个什么都不懂,甚至总是被他厌恶的小女娃跑过来了。
而且还坚定地选择了他,要带他走。
沉浸在黑暗中,以为自己的一生全部都是阴霾,生长在臭水沟里的顾一平好像是看见了光。
甚至感觉小时候短腿的那个火灾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顾一平给了自己一个微笑。他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也和解了。
和之前那个戾气十足的自己和解,也是和那个充满刺猬的自己和解。
这个妹妹,好像成了救赎。他无奈一笑,积攒了好久的力气突然就不爬了。
把自己手上被小姑娘绑上的绳子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她力气小,系得也不紧,还是一个活扣,所以他很快就解开了。
顾卿卿还在这里使劲儿,一下子后面失去了重力,由于惯性往前跑了几步刚巧摔到门口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顾一平,想要冲回去,但是一根被烧断倒塌的房梁已经落在她的面前了。
上面全部都是火焰!烤得她炙热发昏。
她记得不行,使劲儿喊道:“大哥哥!你一定要撑住好不好。”
“翠莲妈!妈!”
顾卿卿急得大喊,她眼睁睁看着这火势越来越大,中间的那根房梁直接挡住了卿卿的去路。不,不会的,不可以……
顾卿卿满心都是绝望,这种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将要在面前消失的感觉,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人家所说的心痛,就是那种跌倒谷底,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吸入了大量的烟味,也感觉不太行了。然后就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无法控制的感觉。慢慢的,顾卿卿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她想要再跟大哥哥说几句话,但是无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就是意识渐渐模糊……
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顾卿卿头重脚轻,快要倒下的时候,感觉被一个少年接住了脑壳。
她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使劲儿地捏着他衣角,“哥哥,哥哥在里面!”
之后,少年的身后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卿卿好像是看见翠莲妈了,还有问天爸!
她忧心,哥哥还能救出来吗?即便是不想要就这样闭上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
再次醒来,卿卿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
入眼都是白净的墙面,扑面而来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感觉咽喉处十分难受。闻见这消毒水味道之后,就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唯一在动的就是那个点滴。门外有嘈杂的说话声。
她稍微缓了一阵,火灾的一幕幕才在脑海中浮现。
哥哥……大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顾卿卿猛地坐起来,拔掉针水就准备走掉!
她怕疼,一直都怕,但是这个时候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哥哥……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即便是不敢想,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想!
护士长张倩准备过来看看孩子的情况,谁之就看到她赤着脚往外跑的情景!
她赶紧把卿卿抱起来,道:“小丫头,咋几天不见还变野了呢?”
“好好打点滴才会好,虚弱成什么样了?”她看着这个小孩也心疼,总觉得她多灾多难的。
但是把卿卿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和小姑娘对视,看着泪流满脸,满脸绝望的宝宝,一下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