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暖烘烘的,开门瞬间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国庆节期间断崖式降温,当天早上陈默缩在被子里赖床赖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不情不愿爬起来穿衣洗漱,等她下午从王美连家补课回来,空调已经被一声不吭的宣归找师傅安装好了,然后她再也没挨过冻。
陈默扔了背包,直接坐在空地中央,双腿肆无忌惮地抻开,长长呼出肺里最后一口冷气。
宣归站在玄关收伞,面朝墙壁,一言不发。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需要放弃一辈子的自由,你觉得划不划算?”陈默盯着宣归的背影突然开口,被空调充足的暖风一吹,她的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冻人。
宣归手中收伞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动作,他脑袋微微摆过来,露出小半张脸,他的声音很冷静:“不划算。”
他转回去,低头将伞装进防水袋里挂起来,“确实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陈默盯着他的后脑勺,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道:“别什么都让我说。”
宣归无端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威胁。他终于放下所有多余的动作,走到陈默身前蹲下,直直瞧着她漂亮的眼睛,“今天在王姨家,发生什么了?”
陈默耸耸肩,毫不退让地盯了回去,“咱们始终被你爹盯着呢。”
她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微微弯曲,轻轻在自己眼睛前点了点,又狠狠戳向宣归的眼睛。
宣归当然不会退,他眼睛眨也不眨,甚至连瞳孔都没有丝毫变化。他终于绷不住似的,真情实感全从眼里泄露出来,哀伤而温和,克制而痛苦。
他连声音都颤抖了:“所以你要赶我走了,对不对?”
陈默的手指当然不会戳进宣归的眼睛,所以她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模样——这玩意儿要是个女的,保不准陈默已经被怜香惜玉的众人给群殴了。
怜香惜玉!
陈默不着痕迹地咽咽口水,没有丝毫负担,同时又很坦诚:“倒也不是——你最近表现挺好的......”
宣归猛地前扑,却只是捞起她的手,紧紧摁在自己心口。
陈默:“......”
宣归观察陈默的表情,见她没有厌恶甩手或者不耐烦的意思,于是大着胆子低下脑袋,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凸出来的一节指骨,他眼睛上挑,紧紧盯着陈默,小心翼翼。
陈默皱着眉,眼睛也上挑——她在看天花板了。
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坏东西,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倒很简单——留下or赶走宣归。
留下他,短期当然是非常美好的,这么大一个帅哥天天看着,小到琐碎事务比如做饭打扫接送......都有人一手包办,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而且只要自己接受眼前这个人就好像得了恩赐的臣下一样开心,这样的宣归当然是非常让人满意的。
可是长期呢?以宣护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所以自己就要跟着遭罪。
陈默对宣护能做到全方位监视宣归和他身边的人这一事实毫不怀疑,王美连和向思,绝对是故意露出破绽借此达到警告的目的,还有专门用来恶心人的意思......这意味着,陈默接受和他在一起,就要接受往后被监视和随时被威胁的的生活。
陈默使劲摇摇头,自己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可为眼前区区蝇头小利所诱惑,还有美色......
见她仰着头眼神飘忽,就是不看自己,宣归有些着恼,于是轻轻将握着的手往下压一点,又观察一阵,见她还是没反应,于是松手张嘴,一口啃在陈默被迫交叠的两只拳头上。
陈默惊醒一般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接着反手一勾全,重重击在宣归鼻子上。
“呜——!”宣归闷哼了一声。
陈默收回拳头,轻轻按压揉捏自己被咬的地方,冷眼看着宣归被打得头仰过去,一手掩面,身子半天直不回来
宣归仰着脖子,既不敢低头,又不敢取下捂脸的手,僵着身子不动。陈默抽了两张纸摁在他脖子上,阻住了下滑的血滴。
“就这样吧。”陈默深吸两口气,重新抽了两张纸往宣归身上一丢,有些丧气地站起身。
宣抓着纸擦血,一骨碌爬起来,跟着陈默走。
陈默回头瞪他一眼,“你人设都崩完了知不知道......我去厕所,跟过来干嘛?”
什么神经病?什么病娇?她真该叫魏喻暖过来看看,进了家门,宣归就跟个离不开人的幼童一样,非得黏在她两米之内。
宣归吸吸鼻子,含糊不清地说:“我去厨房洗洗。”
这天的宣归更加黏人,甚至在陈默写题的时候也要贴着坐在身边,下巴偏着搁在桌沿上看她唰唰不停的笔尖。
屋子里只开了桌上的小台灯,宣归趴在光线边缘,看着看着就合上了眼。
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动作,陈默的目光仍注视着书面,笔却停了下来。
屋外吹很大的风,接近郊区的地方,“呜呜呜”地卷过公路刮过田地,尤为猛烈。虽然阳台和厨房的两道门都紧紧关着,宣归怕有风漏进来,还是拿胶带在门缝上重重缠了好几道,第二天用的时候再撕开,每天如此。
陈默没扔笔,侧头看了两眼,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愧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