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多小时的飞行结束,宣归除了吃东西和上厕所,几乎全程都在睡觉。纳兰澜秋多次想找机会和他交谈,均以无果告终,只能看着他啧啧称奇。
这也太能睡了!
纳兰澜秋低头等待自己的行李箱,正欲提醒宣归跟紧自己,取个行李箱的功夫,旁边男生已走到角落,看样子是在打电话。
不会是狄秋吧?她抱了些希望地走过去,满面笑容,却听见他用已经变了声的、低沉略嘶哑的声音撒娇似的说:“默默,我到了。睡觉呢,一路都盖着毯子......飞机上的饭菜味道不错......”
纳兰澜秋:“......”
对不起,打扰了!
她自觉地往边上站了站,等宣归打完电话,才上前笑道:“小女朋友呀,这么黏着你呢。”
果不其然,提到这位最近才冒出来的女孩儿,他的气场就会温和许多!纳兰澜秋找准了窍门,能屈能伸地拍陈默马屁:“不知怎样优秀的女孩子,才能俘获你的芳心呢?”
宣归眼神柔和,接了话:“确实很优秀,特别优秀——反正比我优秀。”
“哦——”纳兰澜秋很欣慰似的,“真好,两个人做伴儿呢。”
她眼看着宣归戴上帽子,低着脑袋走路,周身气压却比方才回高了不少。这一看就是刚刚堕入爱河的小男孩啊!青春真好!
“走吧,司机在外面等我们。”
“嗯。”
......
“默默,多久没和你一起吃饭啦,周末出来聚聚好不好?”魏喻暖隔着手机跟她撒娇。“会打乱你的学习计划不?”
“不会,我得学习计划就是随机应变。”陈默艰难地搅着土豆泥,突然来了兴致,“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啥?”
“宣归成我男朋友了。”陈默搅啊搅,搅出一肚子火。“你知道土豆泥怎么做合适吗?我这跟快干的水泥差不多。”
“呃——”
“知道就说说呗?”
“啊!”还好开了免提,否则自己的耳朵铁定聋掉,陈默庆幸道:“姐姐,能不能不要总是一惊一乍?再这样下去,你会收获一个残疾人朋友的——”
“你别转移话题!”魏喻暖尖声大叫,“你刚说什么!说什么!什么!”
“宣归成我男朋友了。”
“你疯啦!”魏喻暖的声音骤然变小,陈默隐隐约约听见那头传来一声“大半夜谁在那叫唤你不睡别人不睡啊”,魏喻暖压低声音,不可置信几乎化为实体从手机里流出来:“疯了嘛姐妹?”
“没疯,正常得很。”陈默想了想朋友之间的限度,觉得这样说没问题:“宣归他有点恋爱脑的样子——”
“不是,谁要听你俩的甜蜜日常?能不能别搞我心态啊姐妹,为什么你们突然就在一起了,这些日子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魏喻暖听起来要崩溃了。
陈默丝毫不同情她,“早跟你说锻炼下心理素质,你看你,接受能力太差了——只是恋爱而已。”
“姐姐,你高三!”
“不出意外,一本没问题。”陈默很淡定。
“一本?你是学校拿来冲最高学府的超级种子选手,你跟我说一本?怕不怕刘老师打死你哟!”
“只是个保底嘛,你要听我的分析吗?”
魏喻暖趴伏在桌面上,指尖旋转的圆珠笔早被她震惊的丢到角落里去了,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我当然相信你啦——不过你是在谈恋爱,又不是做数学题,要什么分析不分析?”
“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哦——恋爱脑预备役。”陈默忍不住,连碗带勺子土豆全往垃圾桶里一扔,顿觉心情大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凡是有旁人参与的,我都会事先评估风险。”
魏喻暖应是:“我也觉得我有点恋爱脑,小时候地摊言情看多了吧......你说说?反正我也不想做题了。”
“风险,排名不分先后。其一,学业风险,我从前没有经验,不排除自己会在某一天出现为爱痴狂的情况,到时候学业肯定就耽误了——这是关乎自己未来的事。其二,生活风险,他现在就住我楼下,保不准怎样干涉我的生活,有可能会造成各种干扰。其三,人身危险——”
“对!就是这个!”魏喻暖大叫,随即声音变得很低,沙沙的,像是拿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宣归啊啊啊!”
陈默扁扁嘴,心里竟然开始有点异样。她解释道:“我不是担心宣归,是他爸——那人才叫跟个神经病一样呢,你是没见过,只听他说话我都手痒......”
魏喻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姐妹,咱不说这些,先说说,你图啥?”
“图他对我好!”陈默没有片刻犹豫,然后开始举例:“他做饭很好吃,家务愿意全包,上下学接送我,愿意哄我,从来不对我生气......反正目前看来啊,宣归是很不错哦。”
“我也对你好,虽然我做饭不好吃,但是我爸爸妈妈做饭都很好吃,绝对愿意为你多做一份,只要你住进我家,上下学我们也是一起,不说日后,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也没对你生过气......”魏喻暖想不通,“就这些?”
陈默静默了一会儿,为了少伤一点好友的心,小声地补充道:“长得好看,非常帅气,手也好看,身材好,还高......”
“陈默!”
“是你自己非要和人家比的。”陈默理不直气也壮,“反正跟你分享一下,你接受不了啊,多想想,保不准哪天就能接受了。”
魏喻暖扶额:“你就不是为别人改变自己意愿的人。”
陈默好心安慰她:“没关系的,说不定你还没想开,我就和他掰了呢。”
手机那头一阵寂静。好半天,魏喻暖艰难地问她:“宣归他知道么?”
“什么?”
“你就是个坑货啊啊啊!”
陈默面无表情,“嘟”的摁断了通话。
她住的这栋楼,毗邻的公路上总没有多大的车流量。楼道灯修好了,公路两旁的路灯却不见有人来管。
每每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时,阳台外几乎就不见人影车影,像陈默看过的电影中,丧尸灾难爆发过后萧条破败的小村镇,有时天空沉坠,黑云压境,模模糊糊可以见到的景象,天地包围的公路延伸向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陈默就很喜欢这种场景。今夜没有月亮,星子也少见,一颗两颗地偶尔闪闪亮一下,眨个眼就找不到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静坐,关了所有灯光,陈默可以毫无愧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是自私的,而自私有时候是可以被原谅的。
譬如她对宣归,真的已经到了恋爱的地步了么?没有,陈默有时看着他,心里就在想,这个人完全臣服是怎样的一番风景。
他对她的好,正是在天气转凉之时,急需购置的绒毛卫衣——买了穿不了多久,因为再不久就是严冬,卫衣是没有那样大的御寒功效的,只有棉衣、羽绒服这一类的可以。
宣归就好像她的绒毛卫衣,但是其实,多加几件衣服,比如穿它个六七件,也有同样的作用——绒毛卫衣更方便于行动、不至于显得臃肿而已。
她生活困窘,其实绒毛卫衣可买可不买,但是被挂在她必经的路上,在风中折着袖子向她招手,走近一看,啊,原来还是大大打了折的,为什么不买呢?
宣归之于她,现在,就是这么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