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默默,搬好了吗?”刘老师关切柔和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着些掩饰不住的愧疚,“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办的,市里突然组织我们开会……”
“搬好了。”陈默低声说:“您没必要和我解释的……是我欠您的多。”
初中加高中前两年,学校上课时她住校,一到寒假暑假就被刘老师接到自己家里去住,算起来有五年了。三中不允许高三学生住校,一来寝室条件不好,无法给高三学生提供必要的生活条件,二来地方确实不够用。所以她必须搬出来。
刘老师一声不吭的,将家里的杂物间整理出来,叫自己回C县读初中的儿子去住,原先他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准备将陈默接过来。
与此同时,陈默利用周末的半天时间,在城西居民区找好了合适的出租屋,正想求刘老师出面帮忙做个担保,得知了她的行动,说什么也不肯占了恩师儿子的地方。她是个倔的,最终还是刘老师让了步。
这不,刘老师一闲下来,就给陈默打了电话。
听见她的话,刘老师的语气明显带上了不悦:“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好好学习,将来出来工作了,有的是时间回报咱,对吧?现在把这些放在心里,影响学习怎么办……”
明知老师看不见,陈默还是老老实实低着头听教训,她说完了,立刻接上一句:“是的,老师,我知道错了。”
刘老师哭笑不得:“行了,搬好了就行,城西那边治安还可以,有什么事一定先找警察叔叔,给我打电话都行。还有就是,自己骑自行车小心点,别动不动就飙……年轻人!”
“好的,老师。”
作为一个知道身世的人都说她运气不好的女孩子,陈默颇有些自强不息的主角精神。只见她挂了电话,立刻从书堆里翻出自己的小账本,开始盘算小金库。
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导致的不是一般的贫困,初高中六年完全免学费,还可以享受到国家补贴的二等助学金——每年一千五百元钱。只是因为从前的“案底”,生活费补助落不到头上了,有点可惜。
以前凭借考试、竞赛赚来的奖学金都没用完,开学又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所以高三第一年的生活费、房租费根本不用担心。
陈默想了半天,为长远计,还是决定去三中附近的小吃街碰碰运气,万一找到一个适合的兼职了呢?
说干就干,第二天上午学习了半天,吃过午饭她就蹬着自行车往学校去了。
即将进入初秋,算不上夏日炎炎,可马路上的温度比之昨天还高,几乎是一个巨型大蒸笼。
三中即将开学,小吃街上的店铺基本上都开开了,一个暑假过去,还多了不少正在装修的铺子。
没办法,学校的大锅菜实在不好吃,也就晚上放学能在外面饱饱口福。不过一条小吃街能有这么繁华的景象,还是让人心生感叹:学生的钱就是好赚哪!
“喂?暖暖,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
“默默,你都弄好了吧?”魏喻暖有些愧疚,“我没能帮上忙……”
陈默安慰她:“你妈妈生病了,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帮忙?没事,我全都弄好了。”
“嗯,我妈妈好多了。”魏喻暖低落的语气回春,“家里不怎么需要我了,你在城西吗?我想过去看看。”
“在小吃街。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兼职。”
“等我啊,我就来!”
陈默还没说话,那头就被她兴奋的挂掉了。她家住的离三中不远,据说是以前专门买的学区房,坐公交车只要五六站的样子,因此陈默不是很担心。
她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背后传来一声:“默默!想死我了!”
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那小炮弹扑到身上,往前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默默默默默——”
魏喻暖双臂伸到前面搂住陈默的脖子,跟条快乐的大金毛一样使劲儿扭啊扭的撒欢。
“行了行了,这么热,我要被你压死了!”
“胡说,人家才不重!”
陈默将人薅下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干什么来的?”
“和你一起找工作!”
“你找什么工作?”
“兼职啊!帮你找,我口才多好你是知道的,说不定还能议议价。”
陈默嫌弃道:“算了吧,你只会窝里横……”眼见她要发飙,陈默赶紧勾着她肩膀把人翻个面往前推,“走吧走吧,外面太热了,我们找有空调的小店去。”
“真的不招人了嘛?”魏喻暖站在台阶下,两只爪子抱在胸前,满眼期待的看着店员小哥哥,“你再看看,这家伙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吸引不少生意的!而且而且,工作能力要用一天才知道,至少试一天嘛!”
陈默一脸无语,拎着她后领子把人拖走,回头对店员小哥哥不好意思的笑笑。
“干啥呀?我都要成功了!”
“人家都说了只招全职的,还在那儿添乱。”陈默面无表情的看她卖萌,“还有,长得漂亮吸引生意是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该说的话吗?啊?”
魏喻暖吐吐舌头,无辜的道:“怎么不能说?这本来就是好方法呀,您看看自己的脸,多大的优势呀!”
陈默道:“算啦,反正钱还够花。都这个点儿了,咱们吃东西去吧?”
“啊?不找了吗?”魏喻暖眨着眼睛有点担心,“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开学还要发上个学期的奖学金呢,大几千。”
“对哦!那行,咱俩吃东西去!”
魏喻暖不顾两人都汗湿的衣袖,黏黏腻腻的非得抱着她的手臂,“话说,宣归回来了哦。”
“嗯?谁?”
魏喻暖左顾右盼,“宣归啊,暗恋你的那个。”
陈默偏头,对不上她的眼神,淡定的道:“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你都不惊讶的嘛!宣归哦!那个传说中有病的家伙!”
“哦。”陈默转头,挑选晚饭要吃的东西。
倒不是她不听魏喻暖的话,实在是这丫头说过太多次相同的言论——什么校长儿子喜欢你啊大佬学长喜欢你啊……久而久之,她就自动忽略了。
魏喻暖也想到这茬,急道:“不一样!是神经病啊!”
“我这回不是看热闹的,是想提醒你小心好伐!”
“嗯,真有孝心。”陈默怜爱的摸摸她的头,“吃黄焖**。”
“嗯,好啊。不是,真的啊!“魏喻暖看出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四下张望,发现人渐渐的多了起来,于是压低声音道:”我待会告诉你。”
小吃街上的黄焖鸡店蛮多,又因为没到正式饭点儿,她们进去时座位大半都是空着的。两人各自点了菜,魏喻暖就急急的拉着陈默往离其他客人最远的角落里去。
甫一落座,她就趴过来,神神秘秘的嘱咐道:“淡定点!别听了我的情报吓到了。”
陈默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伸出手比了个“OK”。
“话说,原来我们C县啊,还是一个风景秀美、治安良好的清净之地。某一天,随着一个少年的疯狂举动,就再也恢复不了太平了!”
“少年叫宣归,听说家里特别有钱,父亲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嗯我算算……六年,大概是六年多以前,宣归转学到C县读书……”
陈默皮笑肉不笑的打断她:“全国数一数二大商人的独子来国家级贫困县读书……”
“魏喻暖急急解释:”那是因为C县是他家祖籍所在之地!哎呀,不要打断我啦!”
“话说那个时候你初一,在自己学校做值日扫樟树叶子的时候,这位未来的霸总对你一见钟情!”
“您点的餐。”服务员站在她身后,面色古怪,似乎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注意烫手,请慢用。”
魏喻暖:“……”
她眼睛凶狠地瞪向陈默,‘为什么不提醒我!‘
陈默耸耸肩,一脸无辜的伸手指指她,然后放在自己唇角,类似于拉拉链的动作从左至右划了一道。
紧接着服务员端上来另一份,放在陈默面前。魏喻暖对上她的目光,龇牙咧嘴扯出个笑容。
服务员被她莫名笑得心慌,连忙端正自己的表情,目不斜视的走开。
陈默怕她算账,轻咳一声,主动道:“继续。”
“好吧,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魏喻暖四处瞅瞅,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他是神经病嘛,是有原因的,听说他骑车撞他爸的车!人大富豪坐的什么车?一点事儿没有。倒是宣归,差点没把自己弄死!”
“然后最近两年销声匿迹,不知道去哪儿了。因为当时我跟他一个初中嘛,所以风言风语的大概都知道一些,人家当年可是叱咤C县的老大!最凶狠的混混见了他都要敬烟。当时还有人悄**叫你嫂子呢,不过好像是被宣归自己那边压下来了,关于这又有个说法,说人家不想打扰你学习,所以叫暗恋嘛。”
魏喻暖起身接了杯免费的凉白开,轻啜一口,心满意足的大剌剌靠在椅背上,“你完了!高三一晃而过,而且你已经成年了,我觉得他回来就是找你来的!”
“从哪儿得出的结论?”陈默摇摇头,只当笑话听。
“好吧,”魏喻暖挪过来开始吃饭,“其实经过了点儿艺术加工……反正你小心喽。虽然你不是乖乖女那种类型的,但是耽误到高考就不好了。我一听到风声就给你说,就怕有个万一,也好早做心理准备不是。”
“是是是,感谢您!”陈默低头扒饭,完全当耳旁风。
宣归这个名字,从前听都没听过嘛!
两人心满意足的从黄焖鸡店里出来,陈默看看天色,提议道:“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找了。”
“时间还早,天黑起码得半个小时……那你明天还来不?”
“不来了。小吃街就那么大,你不都陪我过一趟了嘛,明天来不见得就有。我还是待在出租屋里好好搞学习吧。”陈默转身拍拍魏喻暖的脑袋,“你也别出来了吧,上次考试就落后了,都没进到提高班里去。”
魏喻暖嘟嘟嘴:“考试睡着了嘛……就差一个名次!”
“没事儿,提高班的老师也不见得就适合你。”陈默安慰道:“回去呗?”
“好啊。”魏喻暖耷拉的脑袋忽然抬起,一把抱住好友的手臂,“默默,明天我找你去,一起学习好不好?”
“到哪儿找我?”
“你的出租屋!”
“可以啊,但是没有空调,会很热。”
“没事没事,就这么说定了!拜拜!”魏喻暖得了许可,欢快的扑腾着跳到公交车上去了,陈默准备回去。
回到临时停自行车的车棚,需要穿过大半个小吃街。她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悠悠往前晃,没留意被人抓住了手腕。
抓错人了?
陈默抬头去看那人,他背对着灯柱,身体正面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脸上似乎戴着口罩,一身黑衣黑帽黑裤子,再裹个头巾就是妥妥的恐怖分子扮相。
她可以确定那人看得清她的脸,然而自己还是被拉着往他带过去的方向走。
她想挣开,却被抓的更紧。
那人脚下放慢,声音低哑磁性,弯腰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有事跟你说。”
陈默愣怔一瞬,默不作声的由着他牵。大街上这么多人,还是不惹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