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樱还没来得及告状,就听到有大夫喊道:“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李远智和李妻都看向对方,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忙不迭地跑进李康的内室。
屋里的大夫赶紧给夫妻二人让出了地方,有些人干脆出了屋子透透气。
李樱也紧随其后进了内室,边走边用帕子擦拭眼泪。
“李老爷,太太,二爷将将醒过来,还不能说话。”负责施针的孙大夫轻声说道。
李远智和李妻忙点头如捣蒜,表示知道。
孙大夫又说道:“这里站那么多人,会让室内气味污浊,不利用二爷养病。”
李远智连忙叫人将屋里的大夫请出了屋外。
仆人将众位大夫安置在小花厅,上了些茶点,并从外面锁上了门。
大多数大夫都敢怒不敢言,有人站,有人坐,有人走来走去,还有人气不过,低声咒骂,又被旁边的人捂了嘴。
李宅外,老鸨一浪高过一浪的赔罪,也听在了大夫们的耳朵里。
“没想到李家大爷居然是这样的人!”
“还是个举人,真是有辱斯文!”
“嘘!你们声音小一点!”
一个大夫撇撇嘴:“这下闹开了吧!真是丢人!”
李康悠悠转醒,渐渐看清了围在他身边人的脸,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李远智知道李康这是在叫他,眼中的泪滴在李康的衣襟上,说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李妻攥紧帕子,想要冲着李康笑一笑,却将泪水挤落下来,连忙转过头想用帕子擦了擦,哪知手里的帕子早已湿透了。
听说二哥醒了,李樱也十分关切,她个子小,只能拼命地踮起脚,焦急地朝床榻里张望。
李宅外面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进来。
“请李家老爷宽恕我们忆香楼,我们给您赔礼道歉啦!”
“给您赔礼道歉啦!”
李康静静地躺着,忆香楼众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可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李远智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杀了这帮人,这明显是有人在给李家挖坑。
若是闭门不出,任由这群人在宅子前这么搞,迟早会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出去和这种下九流的人据理力争,伤了李家脸面又跌了份。
如今这个场面,他更不能派人将这群人全都灭口,出了事别人第一个就能想到是他家干的。
李远智进退两难,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也许躺在床上的李康能想出办法,可是以李康现在的情况……
“李老爷,二爷身子太弱,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万万不能再让他多思多虑,否则要是再次陷入昏迷,就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了!”孙大夫在一旁叮嘱道。
“是是,多谢孙大夫!”李远智不停地点头。
“二弟,二弟!”李耀也听说李康已经苏醒了,连忙跑过来看看。
李耀看到床上的李康睁开了眼睛,半跪着扑到了床边,拉着李康的手哭着求道:“二弟,你想想办法!你救救我!”
李远智面色一变,就要命人将李耀拉出去。
“大哥现在身败名裂,大哥被人算计了,我该怎么办啊?”
李耀拽着李康的手不放,李远智见仆人不敢使劲拉他,于是撸起了袖子,亲自要将他拖走。
李妻惊恐万状,想要拿手捂住李耀的嘴:“阿耀,你不要再说了!阿耀,你弟弟需要休息,大夫说了不能伤神啊!”
李耀只顾喊着李康救他,哪里能听得进旁人的劝说,他死死拽着李康的手喊道:“我是举人啊,以后是要做官的,不能丢了名声!”
“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孙大夫见刚被自己救回来的李康,被李耀拽得半边身子都要离了床,任凭母亲和妹妹怎么拉扯,李耀都不肯放手,好像那只手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孙大夫看到半死不活的李康,被李耀如此拉扯,刚伸出双手,又往回缩了缩,装作想帮又不敢帮的样子。
李家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掺和吧,虽然医者仁心,可是这时候他也有了一些私心……
“你们都是死人吗?”李远智咆哮着,叫来仆人帮忙拉走李耀。
孙大夫见状急中生智,掏出身上的银针,扎向李耀的手。
也不知道孙大夫扎的是哪个穴位,李耀吃痛,猛地缩回了手,李妻和李樱见状连忙将喘不过气的李康,重新移到了床榻上。
“啪!啪!”
李远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抽了李耀两个耳光。
“你弟弟才刚刚醒来,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让他劳心费神,你还求他想办法?”
“他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着你自己的名声!”
李远智对李耀失望透顶。
他指着李耀的脸,骂道:“他为你操的心还少吗?你忘了你当年,若是没有你弟弟的帮助,你能中举吗?……”
孙大夫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没付银子就能听的私密吗?
难道李耀中举,是弟弟李康出谋划策?还是帮他舞弊?
天爷,这屋子他可不能待了!
孙大夫贴着墙,一步一步挪出了屋子。
李妻和李樱忙着照料李康,李远智忙着教训李耀,都没注意悄悄溜走的孙大夫。
“阿康!阿康!”李妻大声喊着。
“二哥,我的二哥啊!”李樱趴在床边痛哭。
李远智的训斥被妻女的声音打断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
只见李康一口一口地喷着血,血沫飞溅到他的鼻子、眼睛,还有他的衣襟和枕头,鲜红的血浸染了衣服、床铺。
李康的喉咙里还在不断地发出咕噜的声音,他的目光涣散,胸口激烈起伏。
李耀连滚带爬,跪在床前看着弟弟这副骇人的模样,惊得三魂丢了二魄。
“孙大夫!孙大夫!”李远智慌张地找孙大夫,屋里却没有孙大夫的身影。
“快去!”李远智抓过一个仆人吼道,“去把大夫全都找来!”
李妻心如刀绞,不停地叫着李康。
院子的仆从,都在低声议论。
“怕是活不成了!”
“小点声!”
仆人将花厅外面的锁打开,请众位大夫到李康的屋子。
有的大夫嗤之以鼻,并不想挪动一步。有些人整整衣襟,迈步出了花厅。
三十几个人拖拖拉拉到了李康的院子,孙大夫在院子里离得近,第一个被仆人拉了进去。
“老夫医术有限!哎……”孙大夫看了直摇头。
李远智又叫来后面进来的大夫,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李康,都无奈摇头。
“吐了那么多血,恐怕……”有个大夫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远智推到了一边。
“你们!都是一帮庸医!”李远智急得跳脚大叫,“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我儿子了吗?”
“啊?啊?”李远智的口水均匀地喷在大夫们的脸上,活像一个洒水壶在浇灌蔫了头的盆景。
大夫们嘴里小声说着无能为力,医术不精,心里却是恨不得将这个暴躁的李远智掀翻在地。
仆妇端来水,李妻和李樱母女俩帮李康擦着脸上、脖子上的血迹,慢慢地李康像是有了些精气神,抬手挥了挥。
“阿康!你要说什么?”李妻将耳朵贴在李康的嘴边。
“阿爹,不要吵了,二哥醒了!”李樱尖声喊着李远智,李耀也想过来,却被李远智推到了一边。
“阿爹,阿娘。”李康眼睛中有了一星光亮,
“不要帮杨弘争皇位。”
李远智和妻子含泪点头。
李康声音微弱,“扬州李氏,务必团结起来,低调行事。”说完他又看向拿着帕子,眼睛肿得像桃子的李樱。
李康扯了一下嘴角,想要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阿樱,找个外地富庶人家,嫁了吧!”
李樱愣了一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