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城不似庆京,没有规定的宵禁,也没有巡街的武侯,有的只是万家灯火中的车水马龙,人们擦肩摩踵,红飞翠舞,有人摇着手里的铃铛,叫着自家孩子跟上,推着装肉板车的壮汉一边喊着让开,一边笑呵呵的,还有三两相伴的少女,戴着帷帽,在每个摊位前都要停一停。
林照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才想起来没戴帷帽。
“无妨,这里没人认识你是谁。”
薛道拉住她的手,还随意的捏了捏,这人的手他的大掌里显得极小,又嫩又软,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让着那个板车过去。
林照转头,瞧着那板车推去了一个摊位前,将那肉放在个铁炉子里,转圈的抹着粗盐,另一边媳妇儿在烙饼,切开夹了肉,递给摊位前的人。
“咱们去吃那个。”
薛道说。
林照被他拽着过去,接过那夹肉的饼,看着那油滋滋的饼和香喷喷的肉,还在往饼里渗着汁,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咬了一口,满嘴留香。
薛道垂眸,笑道:“好吃吗?”
林照不住的点头,画舫上准备的吃食虽然精致,却不耐吃,不如此刻手里的肉饼实惠,况且从前在庆京城时,这样在街边吃东西是万万不敢想的。
“我也想吃。”薛道又说。
林照想了想,犹豫着将肉饼递过去,薛道低头轻咬,顺手接过,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道:“你少吃些,留着肚子,这街上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说完,他个子高,便又看到一处,拉着林照过去,只是往那处走的三两步短暂时间,薛道就将手里的肉饼吃完了。
薛道带她去的是个糖柿饼摊,林照接过,咬了一口,没想到这柿子肉竟然这么劲道,香甜可口,也不腻,忍不住要吃另外一个,没想到薛道再次夺过来吃了,含糊道:“走,下一个。”
林照还没吃够,心里不快又紧接着腹诽,这些都不用付钱吗?
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愣,有个面容清冷的男子正在掏钱付账,瞧见林照发现自己,尊敬的低下了头。
原来有人跟着啊。
林照和薛道又来到一个摊位前,是制作酥山的,小贩递来个瓷碗,林照盯着上头的碎果子,闻了闻,冰凉爽快,接过木勺子舀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入口即化的凉软,真是太好吃了,再吃一口。
“好了,这东西吃多了肚子痛。”
薛道还是老样子给抢了过去,两口就没了。
这人是土匪吗?
林照皱眉,薛道吃完忽然捏住了鼻子,旁边的小贩儿一边给别人盛着那冰好的酥山,一边嘲笑道:“吃太急了,激脑门儿。”
有两个俏丫头接过递来的酥山,也凑着脸嘲笑,可见到薛道放下手,露出那张脸来时,眼睛登时直了,连后来的木勺子都没反应过来去接。
“……好俊。”
小丫头下意识的喃喃,同行的那个忙不迭的拉着她走。
林照目送。
回头。
薛道笑意璨然,像是这月夜下最明亮的一颗星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好的青年意气,伸手道:“走吧,还想吃什么?不如去瞧瞧那奶酪樱桃,你喜欢吃甜的,这次让你多尝尝。”
林照点头,却瞥见一个摊位在卖糖画,立刻吞咽口水,看了看薛道目不斜视的侧脸,还是没好意思说。
吃着那奶酪樱桃,甜是甜,却还是多酸,悄悄回头看那糖画,眼瞧着锅里面的糖浆不多了,遗憾的抿了抿嘴唇。
“想吃?”薛道突然问。
林照吓了一跳,手里的小碗儿好悬掉了,摇摇头。
薛道接过小碗儿,仰头全吃了,随后往前靠了靠,说道:“你是不是想吃?我可提醒你,那家做的糖人儿甜的很。”
林照掐着指尖,点了下头。
薛道又说:“想吃的话,说你想吃。”
林照一愣。
“说你想吃。”
“……我想吃。”
薛道闻言,满意的拉着她过去,这回递了铜钱,扬声道:“老板,让我给我娘子亲手画一个,可行得?”
小贩笑吟吟的打量着眼前的金童玉女,将勺子递过去:“若画得不好,你娘子不要的话,这钱我可不还。”
“好好好。”
薛道接过勺子,舀了糖浆,在那纸上一圈一圈的绕着,最后拿起竹签粘住在凉水里过了一下,递给林照。
那人看着眼前的一圈一圈,问道:“你画的这是什么?”
“这个叫……”薛道挑眉,“棒棒糖。”
“哈哈哈……”
那摊位的小贩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道:“哎我的天爷,乱画一个圈儿还说自己棒棒,公子还真是不知羞。”
林照也哭笑不得,心说这人不知羞的地方还多着呢。
薛道充耳不闻,递给林照:“尝尝。”
林照咬了一口,又脆又甜。
“棒不棒?”小贩凑头。
林照忍俊不禁:“棒。”
“哈哈哈——”
林照被逗的脸红,微微低头,听到薛道对那个小贩道:“老板你这个糖浆是怎么调制的?”
“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不告诉别人的。”
“我可以花钱买。”
“多少钱也不卖。”小贩瞧着那空了的锅,想着差不多该收摊了,却听薛道追问道:“敢问您家里几口人?可都是淮州户籍?”
林照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对蒙愣的小贩儿道:“没什么事,他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拽了一下薛道的衣角,小声咕哝道,“算了,别再往府上送人了,饶是薛府那么大,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薛道这才放弃。
林照忽然想起来什么,举着那糖:“这个我要全吃完。”
薛道嗤的一笑。
林照咬下一大口,在嘴里含着,正想问薛道然后去吃什么,忽见那人眸光一凛,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什么!
林照天旋地转,靠在薛道的怀里定睛一看,他攥着一柄短匕,刀刃切肉指缝间流着汩汩的鲜血,抬起头,一个脸上满是赃物的男子正盯着她,见行刺不成,松开刀柄拔腿就要跑!
薛道手一扬,那短匕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接住后在刹那间掷去,刺中了那刺客的后背,他踉跄两步,不曾回头,继续往前跑着。
“平溪!看顾好夫人!”
薛道厉喝一声,将林照推到一旁,有人轻轻接住她,回头一看,是刚才跟在自己和薛道身后结账的男子。
“夫人小心,是刺客余孽。”
平溪直接拔刀,紧紧的护在了林照身前,周遭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面面相觑,片刻才反应过来,四散奔逃!
“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