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随着声音推门而入的是蓝适的妹妹蓝璃,在她的身后,一名少年低沉着头,双手摆在身后,好像不愿意让屋里的人看见他。
蓝璃对着案桌上的男子道:“父亲,我带白泱一起过来了,”她回头看向少年,然后白泱站在门外,迟迟不愿进门。
中年男子道:“白泱,还不进来?”
“是”少年冷着脸,将双手纳在身后,很不情愿的进了房门。
待少年进来之后,位于后方长椅上的蓝璃看到少年身后双手的模样,不禁浮出笑容。只见白泱手臂上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宛若两个硕大的烤白薯。
白泱将双手藏于身后,不让师父蓝折看见。白泱急于复命,语气也似连珠炮似的:“师父,我和蓝适都已通过神守令的选拔,我就先回去了!”
也不曾抬头看眼前的师父一眼,白泱转身想要离去。
“站住!”蓝折的斥声不容反抗,在师父的威严下,白泱乖乖转过身来。但无论怎样,他的双手,一直藏匿在师父看不见的后方。
“师父……”他终于看上正眼看了师父一眼,然后再次低头。
“你的手怎么了?”
“我……”
见对方不情愿,师父蓝折忽的站起,绕道白泱身后。
“徒儿学艺不精,比试中伤到了手”
见白泱手臂齐下的绷带绑了一层又一层,蓝折眉梢拧起,意味的看向了沙发上的儿子蓝适,似乎在询问:刚才报道的时候怎么不说?蓝适面带浅笑,看向别处。
“伤势如何?”
“只是些皮外伤,无大碍!”
“那就好!”
蓝折也不再问前因后果,只道:“既然这样,先下去修养,蓝适,蓝璃,你们也退下吧!”
谴退家人和徒弟,蓝折揪着眉心,他用力的靠着椅背,只觉得身体沉重。
闭眼沉思。脑海中再次浮现折子中的文字。
“暮汾河旁,有一群行踪诡异的人,领头是一名个穿着黑袍人,暮月村请协助秘密调查他们踪迹,”这是来自暮和村村长栗家的急件。
难道,曾经祸害邻村暮和的那群恶徒,回来了?蓝折心中微寒。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统治西暮地区的,是一名叫项俄的年轻领主。他的父亲去世,将爵位传授于这位唯一的子嗣。也许是未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位新上任的领主,广提赋税,欺压民众。上任不久,便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于是,就有人将此事上告到统领暮泽地区的兮越伯爵那里。也许是收到顶头贵族的警告,自此,西暮地区便平静了两年。
之后,便出现山匪袭村的情况,第一次发生的地点,是位于西暮西南面的一个小村庄,不仅粮食全被劫走,村民也被屠尽。
以此,年轻的领主便率领卫队,高调的前去调查。并就此宣称,镇中便训练了行动迅速的骑兵。负责保护整个西暮地区的安危。
别说,开始还挺有效果。每当山匪来袭的时候,骑兵都能及时的赶来。山匪见到他们,会立马撤退。村民们都沉浸在恐慌和惊喜中,谁会注意到,这一场场阴谋与算计呢?
于是,前来救助的骑兵会向村民们征取一定费用,虽然不低,但至少合村之力能够负担得起。可每半年或三个月,就会遭遇山匪,然后付出“保护费”的日子,也开始让民众开始抱怨。
但有些村子因为了迟交或者欠交的保护费之后,骑兵队伍,会在村子被洗劫之后姗姗来迟。但这也只有那些被山匪杀害,奄奄一息步入死亡的村民,才能看到的现象。
是的,山匪和骑兵在无数尸体中,笑意相迎,恰恰而谈。
自从又一次惨烈的屠村之后,村民们再也不敢拖欠“保护费”。
然而,有一个村子却是例外,这便是暮和村。暮和村的村长是暮月村村长蓝折的弟弟,叫蓝壑。蓝壑本人武艺高强,为人正直。武功高强。在收取了几次高额费用之前,他发动部分村民,秘密组织了一支抵抗的队伍。
两年内,倒是颇有效果。土匪屡屡被击退。直到,蓝壑的妻子白嫣怀孕的那一年。
于是,在某一天夜里,大批土匪向着暮禾村大营发起进攻,那一战,暮禾村不敌,村民惨几乎被屠尽。蓝壑和妻子白嫣在混乱中失踪。
一个月后,伯爵派人手来推翻此处的领主,将那些为匪为军的两波人马,全部处死。而领主项俄,也在被当众晾晒三天之后,施以绞刑。而执行这些的,正是兮越伯爵之子,兮昭。
再过了几天,一个女子找到了蓝折,此人正是他的弟媳白嫣。
从女子那里得知,蓝壑已经去世,但幸运的是,他们留下了孩子,还是一对孪生兄妹。
于是,蓝折将女子及孩子安排在他家附近的一套房中,并谴人照顾。七年后,白嫣去世,而这对兄妹,即为白泱和白汐。
想起前任领主的罪行,蓝折不禁重锤案桌,“那些害人的家伙,不是已经全处死了吗?”
如果说,现在还来兴风作浪的只是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土匪恶徒,这倒也不足为惧。
可想到那一年,那一夜的情景,却埋于心中。年轻的蓝折天还未亮,便得到了临村暮和被山匪袭村的消息。他拿起长戟,彻夜骑马赶往暮和村。
当他到底暮和村时,他惊呆了。房子燃烧着烈火,除了噼里啪啦的燃烧木料的声响,再也听不见人声。街道上一眼望去,全是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是一群手持长戟的抵抗者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他在尸体中寻觅,有没有那个熟悉的,名叫蓝壑的人影。
终于,他看见身穿黑袍,形似鬼魅的身影。若不是无数的光芒朝那个中心点汇聚,蓝折绝不会注意到那人。
在被踏平的暮禾村大营中,黑袍人站在中心,高举右手。一道道红色的光芒,如弯曲的引线一般,从死者尸身抽离,纷纷汇聚到黑袍人的手心之中,从远处看,黑袍者的手心,仿佛容纳了盘旋而起的巨大漩涡。
场景迷离而又诡异。在看向对方时,对方也发现了他。黑袍人抬左手,蓝折感觉有看不见的飞石袭来,胸口剧痛,身体也不自觉的向后飞出数米。
他努力站定,一股热流和剧痛由胸腔迸发,卡在咽喉,然后他再也站不稳趴倒在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将眼前的地面染得鲜红。
濒死之际,他似乎听到笑声,一种空洞,仿佛四面八方来的笑意。
黑袍者望向这边,兜帽之下的黑暗空洞,蓝折只觉得声源来自那里。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他看见黑袍者再次抬起带着手套的左手。他仿佛感受到一只无形的庞大鹰爪冲他来。他马上就要死了。
然而,红色的光芒划破黑暗。一道喧嚣打破了死寂。声音来自后方,也许是因为陡然燃起的希望,他觉得身体顿时有了气力。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经亮了。救下自己的是一群骑兵,每人的盔甲的胸口,有双翅白鸟纹样。而这群骑兵的领头者,正是年轻的兮昭,他未来的朋友,在这名年轻的将领身旁,还有一名银发赤瞳少女。
而后,他与这名领主谈起黑袍者,兮昭总是摇头,表示没有见过。再谈,对方却是不厌其烦。
“哪有什么黑袍人?别糊涂了,老弟,真有你说的这么神,我早死一万次了,”兮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怏怏离开。
所以,那是梦吗?
蓝折看着折子上“黑袍人”三个字,又想起蓝适和他提前的这位叫做零的少女,与十多年前见过唯一一面的少女是同一个人吗?他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