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犁便前往甄府投递拜帖。
府内立马就有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迎出来。只见一个约莫四十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着笑,从远处就开始喊:“不知是仙君驾临,我这下人竟如此不懂礼数,让仙君久侯,真是罪该万死。仙君请里面坐,快,奉上好的茶来。”
“甄老爷您客气了,是我突然前来,多有打扰。”
“这位小仙君怎么从来没见过。”甄老爷看着夏瑾穆身边站着的叶犁问。
“这是小徒,此次是第一次下山。”夏瑾穆说道。
“原来如此。不知仙君此次前来……”
“掌门师兄命我前来无忧城例行查检,不知道甄老爷是否知道无忧城近年有无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并没有什么不寻常,无忧城一向太平,又有散灵阵护佑。即便偶有修士争相斗法也不算什么大事,有劳仙君惦念。仙君既来此,若不赶时间,请在舍下住几日,也好让甄某人讨教一些延年益寿的法子。”这时,甄老爷身边一个略微年轻的人开口说道:“整个无忧城多的是神囷山的产业,大哥你还怕他们没地方落脚?”
看这副尖嘴猴腮的刻薄样,叶犁感觉有一股子邪火直往头顶窜,正想要反驳,就听到甄老爷转头斥责道:“放肆,这位是神囷山的长老,身份贵重,你怎可如此无礼!”受到责骂,这人直接愤然起身离开了。
甄老爷赶紧打圆场:“哎呀,仙君莫要怪罪,这是舍弟甄远。从小不学无术,不懂人情通达,让二位见笑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夏瑾穆说道:“甄老爷盛情,却之不恭。”听到自家师尊要住这里,叶犁差点没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性情寡淡、不喜与人相处的师尊吗?更何况刚刚受了这些难堪,竟然还要住下。叶犁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在甄老爷和夏瑾穆身上来回打量,捏了捏大腿,才发现确实不是做梦,是真的。
晚上,一个人影自窗户翻入。
忽然,灯光亮起,这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摔一跤。
“师尊,你怎么在我房里,吓得我心脏快跳出来了。”说罢,叶犁一把扯下黑色面纱,装腔作势地摸了摸胸口。叶犁张着嘴刚打算说话,就听夏瑾穆缓缓说道:“甄府有法阵痕迹,与你在城西追寻的很是相似。”叶犁又要张嘴,“看你样子,今晚并无收获,明日继续,睡吧。”
还没等叶犁反应过来,夏瑾穆已经离开房间了,留叶犁一个人在灯光中凌乱。摸摸嘴巴,我这嘴应该还有用处吧。
甄府富甲一方,府邸修建自然极尽奢华。不仅是建筑面积宏大,里面亭台楼阁、屋宇水榭更是层层相叠,花园里面奇花异卉不在少数。这几日叶犁像个猴子一样满府乱逛,除了甄家二老爷每回看到叶犁和夏瑾穆都不给好脸色,甄府的其他人却似乎并不在意,每日礼数周到,恭谨的很。
一日,叶犁站在一棵枣树下,抬头歪着脑袋,这满树的枣子在勾着叶犁肚子里的馋虫。叶犁鬼鬼祟祟瞧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敢动手,刚要摘就听到一声“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天空,也快要把叶犁的耳膜穿破了。只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挥着拳头,两颊气鼓鼓的,活脱脱一只河豚。被激怒的河豚问他“你是谁?这是我的枣子,不许你靠近!”被抓了现行的叶犁只好尴尬的跳下来,下来之前还不忘顺两颗枣子。
“你是这甄府的小姐?”刚来时就听甄老爷说他有一个独女,叫甄莲,看这蛮横嚣张的气派,应该就是这个小家伙。
“我请你吃枣子,可甜了,你不信?我吃给你看看。”叶犁故意大口大口嚼出声,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甄莲目不转睛地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动了动腮帮子,馋的很,却低着头道“我不能吃,要听话。”叶犁看着不好意思道:“那我们一人吃一口,这样你爹也不会知道,你都没有吃过怎么知道一定不能吃。”
“真的吗?你说的时真的吗?其实我也这么想的,就是我不敢。”甄莲似乎是真的受到了鼓舞,眼睛发出欣喜的光芒,和叶犁两个人开心的吃起来了。小姑娘虽然不过十岁,却机灵古怪的很,很对叶犁的脾气,常常两人一块儿约着来偷枣子吃,俨然已经成了亲密的朋友。有了甄莲的帮助,叶犁没费多大功夫就把甄府摸了个透。
“都记住了?”夏瑾穆看着窗外的雨,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什么。
“师尊,我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吗?虽然我每天追鸡逗狗,但那都是障眼法,我是为了迷惑敌人,我可不是真的傻。”叶犁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一边颇为得意的说道。
听到这里夏瑾穆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叶犁全身湿透了,雨水自发梢不停的往下滴,妥妥的一只落汤鸡。摇摇头,顺手捏了一个法咒将他衣服烘干。
“呵呵,多谢师尊。据弟子这几日观察,这府中的人似乎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弟子在花园的假山发现一条暗道,用了结界封印,弟子进不去,只好用探灵术试了试,果然有阵法显现,弟子描摹后发现与城西的阵法完全一致。对了,我还看见甄府的二老爷在那里来回张望,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你可知百年前神囷山藏书阁被盗一事?”
“弟子略有耳闻,可是不曾听说丢失什么呀?”
“是不曾丢失什么,因为偷盗之人用的是猎影术。当时被偷走的就是嗜魂阵的阵法图,此事干系重大,神囷山又处多事之秋,为稳定人心,并未对外宣扬。历代只有神囷山掌门知道。多年来神囷山常派人来无忧城巡查,其实就是想寻找噬魂阵的踪迹。噬魂阵阵法开启必须以一百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女魂灵生祭,为了让这些魂灵的能量更大,从而能够抵抗无忧城的散灵阵,这些女童生前要受够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才能死去,死后魂魄被囚禁,成为最凶的恶灵,再喂养这些恶灵生食至阴灵魂,从此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夏瑾穆攥紧手指,骨节发白的说道。
“简直丧尽天良,是谁这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做?”叶犁睁大双眼,已经完全被听到的内容震惊了。“临下山时,掌门师兄才告知此事,他知道的也不多。第一天来到甄府门前为师就感觉此处必定有问题。虽说富贵人家奢华实属正常,但甄家宅邸位置选的过于奇怪,按理说在建造时就会选一处风水绝佳之地,但他家看起来热闹繁华实际上却处处透着阴邪。过几日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也就是中元节,是一年当中阴气最盛阳气最弱的一天。布下噬魂阵的人想必就是在等这一个时机。”
“师尊,甄府后花园会是噬魂阵的阵眼所在吗?”叶犁问道。
“尚未确定,当务之急是要救出可能存活的女童。喂养恶灵需要生人,所以一定还有最后一批女童为明日献祭准备,幕后之人待明日便可见分晓。你修为不足,在无忧城尚且无法自如使用术法,切莫冲动,即刻带着这封信,前往望仙居,做好一应安排。
叶犁走后,夏瑾穆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去寻了他说的假山,确实是有被施了封印的痕迹。可是当夏瑾穆挥手解开封禁时,却发现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夏瑾穆便走进了密道。
从外面看并不觉得怎样,可实际上里面的路曲折复杂,岔路又多。再加上视线昏暗,夏瑾穆左转右转,过了许久才渐渐感觉到前方有一丝光亮,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些哀嚎声。
待夏瑾穆悄悄靠近才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见甄远手持利剑,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鲜血正顺着剑身不断的往下流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有几个人夏瑾穆有印象,看起来都是服侍甄佑前的仆人。
甄远杀光所有人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入了另一个密室,夏瑾穆不敢跟的太近,以免打草惊蛇,谁知甄远一眨眼竟消失不见了。
地上还留有残破的法阵,很明显这里曾经有人在施行邪术。难道真的是他?夏瑾穆低头细细察看这阵法,希望能找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谁知,地上突然发出强烈的光,织就了一张密密的网。糟了,是缚仙阵,可刚刚明明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锁魂阵,怎么会?
夏瑾穆一边催动灵力一边环顾四周,这时传来了男人夹杂着一丝嘲讽的声音,“仙君,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不要碍事你就可以安然无恙。这间密室事先布下了障眼法,就是怕你看出来,纵使你修为如何高深,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缚仙阵。这可是为你一个人特地准备的,不然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夏瑾穆道:“哦?那倒是我大意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区区缚仙阵能困住我几时?”
“时间要到了,没工夫跟你多费口舌,你最好听我的话。”说罢气愤地一甩衣袖远去了。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夏瑾穆挥一挥衣袖,就摆脱了缚仙阵的束缚。
子时将至,一定要阻止他。
看着面前十几个洞口,夏瑾穆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香点燃,这是南宫沁的独家发明,最适合用来追踪人的气息。夏瑾穆便跟着烟的飘向前行,不一会就出去了。可是很显然这里并不是在甄府。
叶犁迟迟没有回来,夏瑾穆心中总有不安,但时间紧迫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见他足尖一点,轻轻掠至空中,俯瞰着整个无忧城。紧接着便施法让整座无忧城陷入深深地沉睡,就连花草树木似乎都没有了呼吸,偌大的城此时似乎成了一座空城。突然,西边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骤然上升,接着传来无数怨鬼凄厉的嚎叫,果然,噬魂阵开启了。
夏瑾穆施展轻功,悄悄落在一棵大树上,紧紧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甄远站在一个男人对面,手上拿着剑,情绪异常激动,手上的剑架在绑在柱子上的一个人脖子上。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夏瑾穆立即射出两枚冰魄神针,飞身一剑刺中了他的肩膀,甄远吃痛,剑掉在了地上。
这一看,绑在那里的不是叶犁是谁?嘴里被布堵着,看到突然出现的师尊,叶犁激动地一会儿“呜呜呜”乱叫,一会儿疯狂摇头,一会儿吹鼻子瞪眼。可是即便他如此卖力,夏瑾穆依然一脸茫然,不懂他要说什么。
“仙君,仙君你终于来了,你快救我呀!”甄佑前看到夏瑾穆大喊起来,夏瑾穆才发现他也在这里。甄远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眼神凶恶,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你可真能装呀。”说罢,就挣扎着朝甄佑前扑过去,夏瑾穆正想动手就听到叶犁又“呜呜呜”乱叫。这一迟疑,再回头就看见甄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剑,此时已经深深扎进甄远的胸口,随即甄远应声倒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我,我不是有意的,仙君,是我弟弟要杀我,我是为了自保。”甄佑前惊慌失措的丢下手中的剑,对着夏瑾穆解释道,“是我弟弟一直想害我,仙君你信我。”
夏瑾穆转身看着叶犁,一挥手解了叶犁身上的禁咒。叶犁吐出嘴里的布,着急地喊道:“师尊小心,我们都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