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岁低声骂了句脏, 按掉他的手机扔到一边,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理不清思绪。
回头一想,有些场景的确梦里自己看到的片面,许跟上次抓『奸』的情况一样,不一定就完整的事实,自己冤枉了他哥。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高中穷到需要自己爸爸资助读书的人,为什么突然摇一变成了百万小土豪,如果真的存款足够, 几年又什么不来联系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说他穷到辛苦打工的时候, 为什么从不开口辩驳,就静静着。
再一想到自己买火锅店,买面霜, 买对戒,拐弯抹角为了维护他骄傲的自尊心,结果这人小金库盆满钵满, 又气又觉得丢人。
想来想去,有一个结论, 有个『毛』线苦衷,他哥又在故意逗弄自己寻个开心。
一股火往上窜,根本压不住, 气到银『毛』直接炸开。
闻岁攥紧拳头,看着重新出现在门口的江暗,伸手就想要一拳头就要锤上去, 但又有点舍不得。
手刚猛然往上一抬一收,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动作,血『液』就开始随着输『液』管倒流。
“烧成这样还『乱』动。”江暗快步过去, 按住他的手,又拎着『药』瓶往上挪了一截距离。
闻岁抬眸,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幽怨:“就突然觉得,心没报,心里憋得慌。”
江暗挑眉,不太明白现在演的又哪一出:“没用你的钱心里不高兴?”
闻岁心说你还意思提钱,绷着嘴角说:“一会儿输完『液』,我要去吃大餐,你请。”
江暗弯腰替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淡淡说:“你现在还有精力出去吃饭?一会儿我给你打包一点粥回宿舍。”
“我不。”闻岁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就突然想吃怀石,你要嫌贵就算了。”
江暗没辙,小朋友病在撒娇,点了点头:“你想吃就去,乖乖别动,先输完『液』。”
闻岁冷哼了一声,滑开自己的手机屏幕,回复季小屿。
[勿扰]:你刚说想一起吃饭吧,来,中午我哥请客,去吃怀石
[自闭]:这么舍得???
[自闭]:你哥打工么辛苦,算了吧,我去吃火锅就行
[勿扰]:我在一起还没正儿八经请你,就吃这个
[自闭]:…..行,你发个地址,我直接过去
看看,不自己一个人误会他过得捉襟见肘,连季小屿这么觉得。
以气合情合理,不说上手暴揍几轮,放点血都算便宜他了。
自己冤枉他了吗,没有。
活该被宰一顿吗?必然。
江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精彩纷呈的表情,缓缓出声:“你不睡会儿?不难受么?”
“不睡,久没见你了,多看看你。”闻岁皮笑肉不笑,直勾勾盯着人。
江暗笑了一声,交叠双腿:“行,你看。”
闻岁心说你就装吧,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要装多久才『露』馅。
四目相对,气氛显然没了来时的融洽,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江暗时不时地掀起眼皮回看过去,总感觉被他盯得心里发麻,又找不到缘由。
一个多小时过去,两瓶水输完,护士过来准备拔针。
江暗低声提醒说:“他怕疼,动作稍微轻点儿。”
被这么一大帅哥看着,护士腼腆地笑了笑:“我会温柔的,你对朋友可真。”
闻岁盯着□□的针,面无表情『插』刀:“,毕竟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五哥哥,能有什么坏心思。”
江暗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什么时候又把人惹『毛』了吗?
等到两人上了出租车,他把人拿大围巾裹了个严严实实,才问:“我不做了什么事让你气了?”
闻岁昂了一声,表情平静看着他:“应该吧,你自己先反省。”
“昨晚睡前没多亲你几下?”
“………”
“不爱去医院但我非让你来?”
“………”
“还气输『液』时候没帮你暖手?”
“………”
“你不说我猜不到,岁岁,要怎么哄你?”江暗无视前面师傅探究的目光,伸手把人勾进怀里拍了拍,“说话。”
闻岁头发『乱』糟糟地抵着他的胸口,闷声说:“你先让我捋捋思路,吃完等我想清楚再找你算帐。”
江暗笑了,无奈道:“你打算要跟我吵一架,现在先预告?”
对方实在太温柔,闻岁股火下去了些,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本来想跟你打一架,在医院正就近,方便。但到底舍不得动手,就算了。”
江暗垂眸看他,有些惊讶:“这么严重,我给你个期限,今晚之前你得告诉我原,不然我睡不着。”
闻岁静默了几秒,很轻地点了点头:“行。”
就算吵架得自己占理,得先打个腹稿,免得说不过就丢人了。
闻岁微垂着脑袋,闷闷地想着前后果,就现在发着烧,确实有点转不太动。
到了怀石料理店,季小屿和简映已经先到了包,并排着坐在一边规规矩矩。
江暗盯着俩电灯泡,缓缓开口:“你把他叫来了?”
闻岁大摇大摆过去坐下,相阔气说:“要最高的餐标,就给你俩的封口费。”
说完,又侧头看了眼他哥,含沙『射』影道:“就几千块钱,应该不会很心疼吧?”
“应该的,该请。”江暗大概『摸』索出来的一丝缘由,大概之前自己刷卡,小朋友在趁机打击报复。
季小屿乐了,跟简映对望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找不着人秀恩爱,故意把我俩叫出来观众来着。”
“你想多了,我跟他在单方面冷战。”闻岁悠悠出声。
江暗补充说明:“在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情况下。”
简映把玩着桌上的小茶杯,冷不丁补上一刀:“闻岁你这么作?我懂了,我这一趟来情感调解的。”
闻岁满头问号,不可置信道:“我作吗?我没想惩罚措施罢了。”
对面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一会儿,季小屿才啧了一声:“我算明白为什么江暗哥温水煮青蛙能煮这么久才开窍了,你这脑回路,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简映一唱一和说:“确实,按常理来说,暴躁点的直接掀翻揍人,一顿数落。绿茶点的会哭唧唧撒娇,拐着弯诉说委屈,你这简直别出心裁。”
闻岁:“…….”
我他妈请你俩过来说相声的?
江暗笑得很纵容:“没事儿,慢慢想,不着急。”
这么上赶着接受惩罚的态度,季小屿摇头,一副“你真的没救了”的表情:“真的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一对。”
闻岁陷入沉默,不行,一会儿得去搞清楚他哥到底以前在火锅店干了什么,要不在洗碗,干什么都行。
估计问了江暗不会说,就自己上阵。免得说完一件又藏一件,抽丝剥茧似的,翻旧账哪天才能翻得到头。
陆续有菜上来,在医院折腾了半天,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他往后座上一躺,两手搭在座椅上,懒洋洋使唤人:“刚扎完针手疼,拿不了筷子。”
江暗夹起一片刺递到他嘴边,淡淡说:“我喂你。”
简映简直没眼看,抬手捂着额头痛苦出声:“你俩能不能不要侮辱冷战这两个字?”
“你对我有意见?”闻岁缓慢咀嚼,慢条斯理回怼。
“就很奇,冷战都这么腻歪,热恋时候不得齁死。”简映抬手喝了口茶,茶水爽口,去去败火。
闻岁轻哼,暗示说:“你要谈了恋爱,估计齁,毕竟以前追人的时候天天嘴上都念着某人名字……”
话还没说完,季小屿就踢了他一脚:“说什么呢,这么多菜堵不上你的嘴?”
闻岁选择闭麦,出了张嘴,基本上全程都江暗喂着吃完,跟祖宗似的被伺候着。
结账的时候,他眯着眼睛看着江暗淡定刷卡,悠悠发问:“价格很贵吧,心不心疼?”
“你吃高兴就。”江暗收回银行卡,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退了很多,回去么?”
其实这么闹了一顿饭,心里点气差不多消了个干净。不说其他,他哥几年受的苦确实真的,就算后来赚了钱,弥补不了初的痛苦和煎熬。
些钱估计这些年拼命打工才能攒起来,突然一顿饭宰了人家几千,闻岁开始觉得愧疚了。
“愣着干什么?不走?”江暗看着直直站在原地的人,伸手去牵他的手。
闻岁把手『插』在兜里,含糊不清开口:“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回。”
江暗愣了一秒,拧起眉心:“你还在病,去哪儿我陪你。”
“不用,最多半小时我就回宿舍。”闻岁胡『乱』扯了个理由,“我爸过来出差,说要拿个东西给我。”
江暗担忧未减,叹了口气说:“我怕你在路上不舒服,你不还在闹脾气?”
“没闹脾气,我已经自我开解完毕了,现在没你气。”闻岁心说,我就想搞清楚真相,免得你又找理由瞒着。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几秒钟。
简映看清局势,用胳膊碰了碰季小屿,示意先走:“我俩撤了,你慢慢纠结。”
“今天的菜很吃,谢谢江暗哥的大餐。”季小屿挥了挥手,忙不迭跟上。
包里剩下两个人对站着门口,大眼瞪小眼。
江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把他拉过来抱住,低头在还有些滚烫的唇上碰了碰,低声问:“真不气了?”
“嗯,真的,宰了你一顿气消了。”闻岁抬眸看他,认真发问,“别的我不追究,我就问一件事,你没有干什么不正的非法行为吧,比如大半夜抢银行或者误入传销组织什么的?”
江暗掌心顺着背脊上移,又低头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怎么这么乖,你就气这个?我能干什么,脑子一天到晚都在『乱』想。”
闻岁哑口无言,喃喃出声:“我就在想,你这几年打工很辛苦吧,不然……”
不然能一下子攒上余额百万,这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螺旋工作不带休吧。
“确实不算轻松,但坑蒙拐骗的事儿不干,别瞎想。”江暗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淡淡说。
“就。”闻岁跟他出了包,顺着刚才编的理由往下接,“我爸….还等着,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
今天的小朋友实在有些反常,江暗侧头看他,再次确认:“真的不用我陪?我可以送你到路口。”
“我没么娇贵,发个烧已。”闻岁笑了笑,推着他的肩膀往另一个方赶,“你先回,不用管我。”
江暗反复看了他几眼,才带着担忧点了点头,转走了。
见人离开,闻岁迅速打了个车,直接报了黄姐火锅的地址,前往案发现场。
已经过了中午饭点时,火锅店里零零碎碎还残剩着几桌,看上去不太忙。
门口的李经理看清来人,热情上来迎接:“这不江暗的弟弟啊,怎么今天一个人过来?”
闻岁懒得藏了,直接点明自己的份,就突然暴『露』,语气有些不自在:“其实我这家店现在的老板,就你群里个w。”
李经理心说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不全都在陪你演戏么,现在又哪一出。
剧本没发下来,压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他能突兀地啊了一声,声音高亢道:“天啊,原来你就经常线上跟我联系的老板,没想到这么年轻!真的年少有为!”
闻岁:“……..”
怎么语气这么浮夸,现在大堂经理都流行这种风格么?
他大步进了偏厅,『插』着口袋慢吞吞开口:“正今天我在,就面跟大家讲讲后续的销售安排,顺便有事要问你,先让员工集合一下。”
小老板突然查岗,打工人李经理丝毫不敢怠慢,很快就召集完全员,聚集在里面的大包房里。
头一回以老板的份出现,闻岁还有点不太适应,坐在主位上简单问了问最近营业状况,然后发布后续营销计划。
李经理盯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松了口气,本以为两兄弟莫名其妙闹了矛盾,现在看来真准备亲自接手了,看上去倒挺靠谱。
他瞬换了称谓,面带微笑吹捧说:“我会严格按照小闻总的安排执行,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
闻岁嗯了一声,黏了黏指尖,绕回重点:“还有一件事想问,在我买下这家店之前,我哥具体负责哪部分的工作?”
到这话,李经理差点咬了舌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能含糊其辞道:“你哥………他……工作不太描述,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没事,我时很多。”闻岁慢悠悠喝了口茶,“你不用说得特别细,就说职位就行。他总不能在后厨炒菜?”
“炒菜,还……不至于,这个挺需要专业技术含量哈。”李经理实在扛不住,冷汗直冒,颤颤巍巍扯了张餐巾纸擦汗。
旁边的员工开始小声窃窃私语,个个心里都止不住的问号。
这两人的相处着实诡异,一个铁了心要瞒着,一个刨了根要追问。
闻岁手肘搁在桌面上,坦诚说:“他之前应该很辛苦,拐弯抹角问了问不肯跟我说,能来找你。我就心疼他,怕他吃苦。”
“挺辛苦的,但没经过他同意,我还不太敢说。”李经理快被这两兄弟折磨死,感觉脑袋上方像悬了把刀似的,随时都能落下来。
闻岁看他为难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些:“你答应他不能说不?这样,你给前老板打个电话,我直接问他,行吗?”
见人没说话,他又补充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再说了,我跟个叔叔发过几次信息,关系还不错。”
叔叔这个称呼一出,房里的一群员工再度面面相觑,着实『摸』不清事态的走。
十几双眼睛来来回回对视着,心说怎么还没过几天,哥哥怎么就变成了叔叔,贵圈真的『乱』。
“你确定……..叔叔?”李经理瞳孔震惊。
闻岁很轻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笑着说:“虽然没见过面,但应该,他讲话挺老气横秋的。”
没见过面,就网上远程聊天了。
李经理欲言又止,苍天,江暗跟他弟弟到底玩了几层角『色』扮演,这还有个雷埋着呢,简直要命。
他心想着江暗说要瞒着,于『摸』出手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手机欠费了,打不通,我报手机号,张师傅打吧。”
边说着,边点开江暗的对话框,飞速打字,要我报备够快,江老板就不至于马甲全脱。
“诶行,你念一下号码。”二厨张师傅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通话。
李经理退出去快速记下号码,慢吞吞地念着,手上打字速度快:“13783721……”
每多说一个数字,闻岁的表情就凝重一分。
等到号码念完,闻岁眯起眼睛,彻底没了方才嬉笑怒骂的轻松。
这号码几乎烂熟于心,绝对不可能记错,就他哥的电话。
他抬手按住李经理发信息的手,垂眸扫了一眼联系人,淡淡说:“小报告就别打了,来不及了。”
闻岁抿紧了唇,还想着这人之前打工可能确实辛苦,自己再计较就过于矫情,努力憋了一上午没发火,自己把气消了。
猜测了一万种可能,就没想到他这个店的前老板,微信里躺着的个万恶的j。
以从头到尾他哥都知道自己买家,却装成另一个人,甚至建了小号跟自己沟通。
想到之前叫的一声声热情的叔叔……
买店时还拐来拐去抬高几倍价格…….
每次自己发工资时候被迫强装老成的口吻…….
甚至谈恋爱的时候还特地发信息跟他秀了一番!
每次自己跟他聊天的时候,这人心里都该笑翻了吧?
闻岁感觉头皮发麻,脚趾抓地,一抬眸,再看到一屋子明了真相的人看戏的表情,简直想要现场自刎。
边电话通了,传来每天了千百遍相耳熟的声音:“您,请问哪位?”
“张师傅,不用理他。现在厨房不忙吧,借你的菜刀用用。”
闻岁面无表情看二厨,轻声说完这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忍无可忍,冲着电话头咬牙切齿吼道:“江暗,你给老子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