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岁跟季小屿迅速交换一下视线, 彼此眼睛里都是惊恐不安。
他避开他哥的目光,有些心虚地压低声音说:“别卖我啊, 你自己好好解释,救不你。”
“我解释个屁,八百张嘴都说不清。”季小屿面如死灰,脑子糊成一摊浆糊。
他盯着门口站着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混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砍人的气场,看起来好凶。
那张脸也似曾相识,他曾简映的朋友圈看过同款的衣服同款的脸。
最关键的问题是, 简映气冒烟还能理解, 连江暗的表情都跟着看上不太对劲。
左看右看,他和闻岁都成菜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不行, 死都不能承认,不然必定血溅当场。
不太想上班的第一天就横尸火锅店上社会新闻的头条。
季小屿大步向,『露』出标准的服务微笑, 看向江暗:“江暗哥,我这里打工, 你带朋友来吃饭啊?”
江暗很轻地嗯一声,视线仍然他的胸牌上没挪开,心情不大畅快。
简映眯着眼睛, 把人从头脚又扫视一遍,实是像,五官几乎是一模一样。
反应好几秒钟, 他才咬着后槽牙说:“你会说话啊?啊,小哑巴?”
“先生,请问你是哪位?怎么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呢?”季小屿强装镇定, 淡然出声。
看着他风平浪静的反应,简映实有些『迷』『惑』,难不成认错人?不能吧。
他『舔』『舔』下唇,试探出声:“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什么的?我认识一个女孩,跟你长得好像。”
“啊,你是说丸子吗?她确实不会说话,我是他哥哥。”季小屿顶着探究的目光,被迫顺着台阶往下编,“她叫季小碗,我叫季小屿,孪生兄妹,长得像很正常。”
闻岁:“……..”
这你都能圆回来,甘拜下风。
江暗抿下唇,底没有出声揭穿。
“还有,难怪我认错,不好意。”简映伸出手,友好地跟他握握,“很高兴认识你,我看你跟闻岁他兄弟俩都认识,不如一起吃个饭,我请。”
“吃饭就算…….”季小屿话还没收完,闻岁立刻打断,“可以,一起吃。”
他默默感受着江暗杀人的视线,心说多拉个人,多条活路。
但闻岁底没想明白,自己也报备见季小屿,他哥气个什么?
他迟钝地跟江暗打个招呼,有些心虚地找补:“儿子这里打工,我来看看他,好巧,跟你一个地儿,以后你俩还能有个照应。”
“是挺巧,可能京城就这么一家店招人。”江暗话里带刀,语气冷淡。
闻岁尴尬地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四个人各怀心里面的小包间,各自占一个角落,大圆桌子很是宽敞,中间隔着几个空位,愣是吃出一股鸿门宴的气势。
李经理来帮忙下单,嘴上还不忘阴阳怪气:“既然季经理陪客人,晚上就我来值班。我也是没想,这么一个火锅店还能有三个大堂经理。”
江暗捏着茶水杯,若有似无地扫闻岁一眼,语气嘲讽:“我也没想,自己工作能这么闲。”
闻岁:“?”
闲还不好,你是不是平时被压榨疯脑子水?
“的,我干过不少火锅店,这种情况头一回。”李经理别过头,朝着江暗挤眉弄眼,无声问底是什么情况。
江暗摇摇头,示意他别管,赶紧撤。
闻岁拧着眉心看着他俩之间的小动作,一头雾水。
正胡『乱』想,手机震动一下,小号收江暗发来的信息。
[江]:请问老板,什么安排三位大堂经理?
闻岁抬眸悄悄看一眼隔着一个座位的江暗,心说还好他不知道老板是自己,但看这语气,对这个工作安排显然不太满意,是怕竞争过于激烈丢工作么?
他换个姿势,掩盖着手机屏幕的亮度,悄悄打字。
[w]:你放心,工资不会少你的,也不会把你开
[w]:小季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他缺钱,我这算是帮他减轻减轻家庭困难
[江]:所以只谁有困难,你就让他来当大堂经理?老板是菩萨下凡
[w]:…….你怎么讲话夹枪带棒的
[江]:以后不会还有小王小李小张吧?
[w]:……..小江,我觉得你最近有点飘,建议你买一本说话之道看看
[江]:哦
[w]:?你什么态度
对面没回,闻岁抬眼,看他哥把手机扔一边,慢悠悠地喝一口茶,看上『色』不快。
他想问原因,但碍于身份不便暴『露』,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
闻岁抿下唇,满心都是心塞,像是塞一大块浸水的海绵。
这年头做个好人好事怎么这么憋屈,好气。
火锅很快就端上桌,红汤清汤各一半,浓汤翻滚。
好不容易理清几人关系的简映,懒散靠椅背上,感叹一声:“不得不说,界小。”
“对,都是缘。”闻岁全程不敢跟他哥对视,垂着脑袋低声嘟囔。
简映夹着一块『毛』肚下锅,盯着季小屿疑『惑』出声:“ 不对啊,你俩是同学,闻岁不知道你有个妹妹?我昨天给他看照片一点反应都没。”
闻岁:“……..”
不好意,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么能瞎掰。
“因我妹妹不会说话,别害羞,不爱见人,所以他从来都没见过。”季小屿额头疯狂冒汗,扯张纸巾抬手擦拭,掩盖红透的脸颊。
说谎话太难,他觉得就这么会功夫,已经折寿三年。
简映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就直说,我很喜欢丸子,想追她,麻烦哥哥牵个线让我见下面。”
眼这人至少比自己高大半个头,这一声哥哥叫得,季小屿直接当场。
他一口茶差点直接喷出来,猛然咳嗽:“不、不必吧,他可能不太想谈恋爱。”
简映抬眸,语气诚恳:“我是认的,很多事情我觉得网上说不太清,可能当面聊会好一点。丸子怕生的话,你可以一起陪着也没关系,我主是想表明我的态度。”
一起陪着?季小屿求助地看闻岁一眼,苍天,我怎么成两个。
爹!愣着干嘛!帮帮忙!救救孩子!!
闻岁清清喉咙,打着圆场:“你别急,都说丸子害羞,你这样死缠烂打不得,还是让他先回跟….他妹妹好好聊聊。”
“确实不急,但你可以先跟小屿联络感情。”江暗突然『插』话,将话题拐个弯。
季小屿:???
他开始陷入自我反省,底是哪一步做错得罪江暗,是多大仇多大怨,『插』刀这么狠。
简映若有所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有道理啊,哥哥,能加个微信吗?”
季小屿捏着手机陷入无尽沉默,只剩下火锅沸腾的咕噜声。
闻岁突然站起,抓着江暗的手腕往外拖,落下一句:“哥,陪我上个厕所。”
“你俩上厕所都手拉手?几岁啊,稀奇。”简映完全没感受出暗流涌动,莫名其妙地扫他俩一眼。
“你管我。”闻岁啧一声,拽着人猛然出包间。
江暗任凭他抓着手腕,面无表情地跟着走过道的尽头,没有出声。
闻岁双手环抱着,靠着墙问他:“你干嘛老是撮合他俩?没看出来我儿子很抗拒吗?”
“没撮合,我只是觉得这样骗下不是办法,等他俩熟悉起来,能找个合适的机会解释清楚,对彼此都好。”江暗站他对面,淡淡出声。
闻岁卡顿一下,喃喃自语:“是这个道理,但就这么个趋势,万一联络出感情……”
“那又怎么样?”
“你该不会是想让他把我儿子掰弯吧?你有没有良心,他是直的!”
“我没这么想,但我觉得简映不错,如果合适,也不是不行。”
“他是不错,可以找大把姑娘,干嘛非得季小屿这颗树上吊死。”
两人对视,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步。
江暗安静一瞬,压着不快,缓缓开口:“你对季小屿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太多?”
闻岁拧眉看他,没懂这个逻辑:“他是我儿子,现又陷入这么复杂的情况,关心他的感情生活不是正常的吗?”
大概闻岁心里,哥哥和儿子没半『毛』钱区别,也许都重,但是也仅仅是一样的重,江暗心里冷嗤。
“嗯,正常。”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冷淡转身,“说完吧,我回接着吃饭。”
闻岁啧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人拖回来:“你今天情绪不太对,什么?”
江暗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闻岁着急催促:“说啊,你也跟季小屿一样装哑巴?”
“没什么,想着得努力工作,不然哪天连大堂经理都能被取代。”江暗悠悠出声,『插』着兜往包间里走。
闻岁哑然,这都哪儿跟哪儿,原地站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跟上。
刚推开门,包厢里飘出来一股很淡的烟味,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闻岁抬眸就见着江暗指尖扣着一根烟,薄薄的烟雾缭绕他的五官,感觉莫名不太好接近。
虽然之听他说抽过那么两回,这还是闻岁第一次见他哥抽烟的样子。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看上有点散漫轻佻的玩不恭,挺招人的。
闻岁瞥桌对面垂眼点火的简映一眼,张口骂道:“你干嘛带坏我哥。”
“讲讲道理,他找我的,我能不给?”简映吐口烟,随意靠座椅上,无语吐槽。
闻岁皱着眉过,江暗旁边坐下,低声说:“上次不是说吗,抽烟没劲,想抽烟找我。”
江暗含着烟,似笑非笑道:“找你有什么用?”
明示暗示都这个份上,死活没任何反应,心里烦躁得慌。
闻岁被噎一下,直接伸手掐住他含嘴里还燃着的烟,生生掐断。
他捻着那截烟头,相当霸道开口:“反正不许抽。”
江暗把剩下的一截随意扔烟灰缸里,淡淡出声:“你管得还挺多。”
“诶,你俩…….”简映夹着烟的手点点,含糊说,“江暗老婆估计都不敢直接上手掐,够猛的。”
闻岁不屑地看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老婆让你戒烟你戒吗?”
“戒,丸子是不爱闻烟味我立刻戒烟。”简映说得一本正经,相当走心。
闻岁盯着季小屿看几秒钟,微微一笑暗示说:“小屿也不爱闻烟味。”
“那不抽。”简映说着,随手一捻,把烟熄灭烟灰缸里,相当自觉。
季小屿愣一秒,欲言又止地看着人的动作,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但谎言已经说出口,再想坦白,就更是艰难。
他捻捻指尖,低声说:“换个地儿吧,我还没闻岁宿舍看过。”
闻岁听笑,懒洋洋说:“你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想我404一游,再这样下我收门票啊。”
“我昨天还剩些酒,哥哥想喝的话,我可以续上。”简映讨好道。
季小屿心脏都快跳停,摆摆手,惊慌失措道:“求你,别再叫我哥哥,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叫名字就行。”
“好,小屿,走吧,我已经买过单。”简映从善如流改口。
闻岁翻个白眼,勾着外套穿上,跟着出。
江暗走最后,看着灯光下面几个拉长的影子,心里那股躁郁仍然没散。
见人一直相当蜗牛的速度跟后面,闻岁回头催他:“你怎么走这么慢啊?”
“散心。”江暗回一句,双手『插』外套口袋里,脚上的动作依然懒散。
闻岁站原地等他过来,并肩走几步,才说:“你心情不好?”
江暗嗯一声,语气没太大起伏:“算是吧。”
“不是,人家那儿网友面基,你跟着心情不爽什么?又不是你男扮女装。”闻岁压低声音,“不是应该吃瓜看戏么?”
江暗瞥他一眼,慢吞吞说:“闻岁,有时候我的想看看你脑子里底装什么。”
“你这么一言不合又开始打击人,什么意?”
“没意,就觉得你反『射』弧可能比安第斯山脉还长。”
闻岁品品,近九千米,侮辱谁呢。
他咬牙切齿骂道:“………滚。”
好不容易拖拖拉拉回404,季小屿觉得新鲜,宿舍里转来转参观房间。
“你俩住这么大一房间,太奢侈吧,我那个宿舍是六人间,贼小。”
“那你什么不换?”简映靠门边上,随口问句。
季小屿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穷啊,没钱怎么换?”
简映哦一声,有些不好意地道歉:“我忘丸子跟我说过她家境不好,爸爸还酗酒,你当我没说。”
“你…..你妹妹连这个都跟人说?咱俩都是认识快半年才知道家庭状况。”闻岁不可置信,这天聊得也太深入吧。
季小屿结结巴巴解释:“她、她可能就是觉得跟简映聊天确实挺愉快。”
闻岁挑挑眉,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行,别解释,我懂。”
“反正咱俩关系最好。”季小屿勾着闻岁肩膀晃晃,暗示说,“没人比得上。”
江暗瞥他俩一眼,没眼看,直接从桌子下面把昨晚喝剩下的酒摆上来:“喝吧。”
四个人的关系状况够『乱』的,剪不断理还『乱』,不如一醉休。
大家各怀心,一罐罐地被拉开,很容易就上头。
昨晚原本只是陪着简映借酒消愁,今天倒是个个都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喝得干脆利落。
半小时后,季小屿彻底喝嗨,抱着闻岁就不肯松手,嘴里念念叨叨:“我俩最好。”
“对对对,我俩最好。”闻岁只是微醺,没太喝醉,脑子还算清醒地敷衍他。
季小屿凑更近些,又可怜巴巴说:“那你陪我喝呗,我心情不好。”
“都是你自己作的。”闻岁差点被勒得喘不上气。
江暗看得两人亲密的动作,脑仁生疼,抓着他的胳膊往旁边拖,示意简映帮忙。
好不容易把人开,一人拖着一个宿舍两边,累出一身薄汗。
季小屿反坐靠椅里,扒拉着椅子的靠背,盯着江暗哧哧直笑:“干嘛开我,你是不是嫉妒闻岁跟我关系好?”
闻岁心说这傻儿子是喝多胆子肥,当着面呢,居然敢这么挑衅他哥。
果不其然,江暗只是很轻地眯一下眼,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淡不少。
他压着啤酒罐的瓶身,手指用力,啪嗒一声,易拉罐被压出一点凹陷。
季小屿毫不知情,火上浇油:“没办法,那几年你不嘛,都是我陪他。”
闻岁差点伸手捂他的嘴,低声说:“儿子,你这喝多发什么酒疯?能不能闭闭嘴?”
“没呢,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好关心我哦,我喜欢你,啊,我的亲爹。”
“..........喝多就滚上睡觉,别张口胡扯。”
江暗捏着压扁的啤酒罐,猛然喝一大口,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不睡,清醒着呢,来聊天啊。”季小屿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突然看向简映,“诶,这位帅哥很是眼熟。”
简映盯着他涣散的眼,无奈道:“喝多吧,酒量这么差。”
“对,以我俩出,他都是喝汽水。”闻岁抬眸看一眼上铺的床,叹口气,“上铺没铺床,他身体差容易感冒,大概没办法像你昨天那样睡这里。”
简映点点头,把人抓起来固定住,轻声说:“没事儿,我带他回我宿舍睡,汪奇粤还没回,我跟他说一声。”
“行,那麻烦你。”闻岁说完,凑过跟季小屿嘀咕,“我让简映照顾你啊,别什么实话都往外冒,说漏嘴我也救不你。”
江暗盯着两人咬耳朵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
季小屿愣楞地点点头,看向桌面上那瓶用小半罐的面霜,疑『惑』道:“你俩男的…..还用这种东西?”
“岁岁地给我买的。”江暗淡淡出声,终于找回点场子,轻描淡写炫耀。
话落季小屿耳朵里,彻底想歪,玩好野啊,拿面霜当润滑吗?好奢侈!
他清醒几,抓着简映的胳膊往宿舍门外走,一边喃喃自语:“撤撤,不、不打扰他。”
简映一头雾水把门关上,留下宿舍中央站着的两人,无声对视。
闻岁盯着那瓶面霜,若有所,突然笑出声:“哥,你今天挺怪的,你不是最烦那个黏糊糊的护手霜么,干嘛跟他说,就不怕他明天想起来笑你。”
边说着,随手拧开罐子,挖一勺往他手上抹,嘴上逗着人:“喜欢就给你多抹一点,擦一擦,护护手。”
江暗绷着下颌角,反手抓过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稍微用力,推着人抵背后的墙上。
两人突然贴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间缠绕着同一种酒味,很容易就陷入眩晕的错觉。
闻岁喘口气,木着表情瞪他,嘴里骂骂咧咧:“你是不是吃错『药』?从晚上吃火锅开始就不对劲,一直冷着张脸,底…….”
江暗垂眸看他一瞬,缓慢靠近,贴着他的耳朵忍无可忍出声。
“岁岁,我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