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守在前台的女人今天早上又回来了,停泊远讨要马车无果,憋了一肚子气,回来时看见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大抵是又要有麻烦缠身了。
果不其然,那女人说:“四位的住宿费还没有交,还有昨夜坏掉的家具,都需要您提交补偿费,毕竟这些东西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被损坏的。”
停泊远愤怒地与女人四目相对,他走上前,压着怒火说道:“我在你的旅馆里留宿,不但没能睡一个好觉,我的朋友还受到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甚至险些丢了性命。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我想也在那疯子的队伍里吧,冷眼旁观,看着几个无辜的过路人被卷进一场灾祸!”
女人丝毫不为之动容,问:“这与我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停泊远反问:“你想要陷害我们,对不对?这样你就可以向那领头人邀功,然后获得财富。你明知道外来人会被视为仇敌,你明知道现在城内动荡不安,你也知道一旦那群人疯狂起来,这座城里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不收留我们你的旅馆或许可以毫发无损,但是只要留下我们,这里就会被搞得一团糟!”
“可你还是留下了我们,”停泊远说,“如果我们死了,或许你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如果我们活下来了,那你还可以讹我们一笔。”
“这都是您的猜测与臆断,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您认为我知道的那些事,我其实并不知情。”女人回答道。
“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给你这个凶手交钱就是了。”停泊远说完,径直快步离去。他急忙折回艾汀三人所在的房间,关上门,说,“我们现在就要走,立刻,马上。”
奥兰·极已经醒过来了,坐在床上,两眼呆滞地看着地面。停泊远瞧见他这副神情,心里大呼不妙:这支队伍最强大的护卫,不会被一棍子敲傻了吧?
品葛焦急地说:“父亲发着高烧,刚起来觉得天旋地转的,现在看东西也看不清楚了。”
“可以走,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奥兰·极站起身,空洞的眼神望向停泊远,停泊远可以看见自己的身影清楚地倒映在他的眼眸里,“有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放下我先走,我自寻生机。”
“不可能。”艾汀这时忽然坚定地说道,“我们四个人,一个人都不能少。谁也别想舍己为人,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一块儿。”
停泊远心中一震。“放过我,”他心道,“我就只个路过和你们一起旅游的。”
艾汀转向停泊远:“这间旅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现在必须走。这样的话,一定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聪明。”停泊远说,“跟着我,我们从后门走,直接出城。”
四人从后门溜走的时候,品葛看见有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随着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走进了旅馆。
“我们要走多久?”艾汀牵着奥兰·极的手腕,留意着身侧之人的步伐,问停泊远道。
停泊远也毫无头绪,只能说:“一直走,一直往前走就对了。”
一直走,一直往前走,总会有生路的。他想。
四人断断续续地走了一天,一边躲着来找他们的人,一边时不时落脚休息,让奥兰·极缓一缓。奥兰·极随着三人在大热天下走着,出了一身的汗,烧竟退了一些,病也有所好转。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停泊远也不全认识城里的路,四人原地踏步了几次,也有几次险些暴露在追捕他们的人眼前。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他们才出了这一座城的城门。
艾汀此时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路边上,与奥兰·极和品葛互相倚靠着休息。只见停泊远双手插着腰站在一边,长出一口气:“终于算是逃出来了。”艾汀从仰视的角度去看站着的停泊远,觉得他这双腿细长却强健有力,有一种不同于肌肉美的独特的美感。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停泊远说,轻轻提了提自己的裤子,“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转身快步跑开了。艾汀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她觉得停泊远应该对这里并不熟悉,也不至于朋友遍布,随便在那座城都能结交上愿意解囊相助的朋友。他如果要去什么地方,大抵都要找上一阵子。
走出三人的视线,停泊远环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伸手从裤裆中掏出一只铜制发簪子来。铜虽然不及金银珍贵,但金属光泽十分好看,又有些许廉价珠宝做点缀,雅俗共赏,也显得大气。
他寻到一家金银铺子,随手将这簪子卖了,敲了敲一旁已经熄了灯的面包房的大门。面包房的老板和老板娘是睡在店里的,听到有人敲门,从床上翻起身走过来;又怕是有人敲诈,便从门上挖开的一个窟窿向外看了看,见对面是一个人,这才把门打开。
“打扰了,请问咱们店里有没有早上没卖出去的面包,可以稍微便宜点卖给我的?”停泊远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六块面包,先生。”老板娘说。
“我这些钱,够么?”
停泊远把手掌摊开,老板娘数了数他掌中的钱币,有些意外道:“正好是这个数。”
“麻烦您给我包起来。”
裤裆里的一个小玩意儿,换来六块面包。
也算值了。毕竟他们四人这一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还走了那么多的路,现在都饿坏了。
停泊远接过纸袋子,抱在怀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