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淑瑶打断她:“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你为我找出真凶,查到真相,救了我和孩子的命,还能全了陛下和我的体面,明珠啊,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
聂明珠立刻道:“不要说谢不谢,你是我来到宋国所交的不多的姐妹,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赶紧跟我回去。”
聂明珠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盛淑瑶的状态,让她感到害怕。
她那么冷静,那么平静,那么清醒,彬彬有礼,仪态万方,又懂事识礼,真让人眼前一亮。
可真正的盛淑瑶明明不是这样的,盛淑瑶是刁蛮任性的,桀骜不羁的,性子狂妄不可一世的,撒娇撒痴的,她越这样反常,聂明珠的心就越凉。
盛淑瑶低声轻笑:“我之前还拜托你和凌王爷为我母国之事奔波。明珠,我若早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断然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要求你。你们夫妇的大恩,我这辈子是报不完了。”
说着,盛淑瑶退后一步。
聂明珠惊呼:“淑瑶!别做傻事!”
盛淑瑶又落下一滴泪,摇头道:“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以为她得到了天子之爱,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的横行,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她也无所谓,她向来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她只要宇文乾一个就够了。
可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多么荒唐。
她一心一意以为爱自己的夫君,原来一直想要她的命,甚至不惜下毒,要她和孩子的命。
这个不被自己父亲看重的孩子,就算以后留在宫里了,又有什么出路呢,不过也是一颗棋子罢了。
和她一样的棋子罢了。
“淑瑶,你不要说傻话,下来,朕在这里,只要你下来,你放心,朕不会惩处你,朕会补偿你,朕会让你与皇后并立,朕,绝不会负你。”宇文乾缓缓的,第一次朝盛淑瑶张开双臂。
他害怕了。
盛淑瑶如此心灰意冷的站在城墙上的样子,他以为他会愤怒,会龙颜大失被人看笑话。可他真看到的时候,只有心痛,痛彻心扉。
宇文乾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这般痛?
但他知道,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盛淑瑶去死。
皇后紧张不已,暗暗攥紧手里的帕子。
盛淑瑶淡淡看了宇文乾一眼,给他一个绝美的笑容,她笑的嫣然妖艳,却在月色下透出清冷疏离的意味。
“不了,陛下,别做无用的事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
从她得知,一切都是宇文乾设计陷害,用另一个无辜女人的命害她的命,甚至是她珍爱万分的,流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的命时,她就已经彻底死了。
是什么样冷酷无情心肠的人,能每天装着深情无比的爱她,为她能做一切的事,道貌岸然。然而暗地里阴毒的算计,狠心对待自己未出世的儿子或女儿。
只能说明,他根本从未把孩子的娘放在心上,从未,放在心上。
“淑瑶!”宇文乾青筋跳动,他很想冲上去把盛淑瑶拽下来,可脚下仿佛生了根,使他动弹不得。
盛淑瑶凄然一笑:“我这一生所求皆是梦幻泡影,我以为陛下真心爱我,原来都是你们为我编织的美好的梦罢了。真相……让我恶心,让我绝望。”
聂明珠潸然泪下,她小心往前挪,一白一红两个身形在黑夜月光下摇摇欲坠。
“淑瑶,别说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淑瑶。”聂明珠朝盛淑瑶伸出手。
盛淑瑶再度退后一步,叹道:“我这一生,最珍者有三,一为母国,二为陛下,三为盛安。如今……国破家亡,挚爱不再,至于盛安……”
盛淑瑶泣不成声:“盛安太可怜了,都是我的错,我悔不该把孩子生下来在这个世上受苦呀……”
盛淑瑶再退一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尖。
“罢了。”
盛淑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眼里最后的一缕光,彻底寂灭下去。
“淑瑶!”
“贵妃娘娘!”
盛淑瑶还是没舍得把盛安一起带走,她在最后一刹把孩子推给聂明珠,聂明珠下意识抱紧孩子,却无法再拉住盛淑瑶。
盛淑瑶闭眼从高墙上倒了下去,只余一抹鲜红的衣角,很快便消失在如墨的黑夜里。
三秒后,城墙下传来咚的一声回响,紧接着便是侍卫们举着火把惊呼着围过去。
聂明珠抱着盛安站在城墙上,动弹不得,泪流满面。
艳红不在,只剩一抹纯白,孤零零的站在月下。
宇文钺上前一把搂住聂明珠的腰,将大人孩子拉到安全区域。
盛安公主啼哭不止。
宇文乾趴到了城楼上,崩溃大喊:“淑瑶!”
可惜,盛淑瑶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聂明珠将盛安公主紧紧搂进怀里,终于,失声痛哭。
无人在意的角落,谁也没注意到皇后脸上痛快的神色。
****
聂明珠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大概是宇文钺抱回去的。
她高烧烧了两天,昏昏沉沉不知是醒着还是梦着。
她时而觉得盛安总在哭个不停,时而觉得盛淑瑶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好像在跟她说话,她却什么都听不清。
宇文钺急坏了,除去处理要务,其余的时间都陪在聂明珠身边,还找了宫里的大师做法,怕是盛淑瑶阴魂不散,也让聂明珠不好过。
双管齐下,聂明珠终于在第三天清醒了过来。
最欣喜的莫过于宇文钺,他充当人形靠枕,把聂明珠揽在怀里,一口一口喂她喝粥。
“王爷,宫里怎么样了?”聂明珠抬头,看到宇文钺青青的胡茬。
“还能如何,宇文乾做足面子功夫,追封盛淑瑶为,珍淑皇后。”
聂明珠惊讶:“追封为皇后?!”
“是,还举行了一场法事,就连身后事也是按皇后规格办的。”宇文钺道。
那皇后不是要气死。
聂明珠莫名想到皇后,她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把攥住宇文钺的手腕:“阿钺,有件事,求你帮我查清楚。”
宇文钺蹙眉,他轻轻放下粥碗,不满道:“怎么,无事就叫王爷,有事叫阿钺?”
聂明珠无奈道:“我这是守规矩。”
宇文钺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子,道:“说吧,何事。”
“她在城墙上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蹊跷。”
“她跟你说什么了?”
聂明珠从他怀里坐起来,回头道:“盛淑瑶知道了当初给孕中的她下毒的真正凶手,是宇文乾。所以她才万念俱灰的!可这事隐蔽,都这么长时间了,她是怎么无缘无故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