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结束这一切。
她着魔一样的朝宇文钺的脖颈伸出颤抖的手,真想就这样掐死他。
一了百了。
突然,宇文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聂明珠猛一激灵,转过身去,努力平复呼吸。
杀他,这不过是个下策。
且不说她杀不掉宇文钺,就算得手了,难道就能保证后面的悲剧不会发生吗?
宇文钺不在了,她一个人身处虎狼环绕的宋国,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上辈子不中用,这辈子绝对不能再做那样的人了。
在国家大义面前,她那点可怜的小儿女心思,真是可笑之极。
聂明珠深呼吸,她要是能早点悟了该多好。
似乎现在也不晚。
所以和他好好相处,利用他,才是上策。
身后传来响动,宇文钺醒了。
“王爷早。”聂明珠弯起大眼睛,转过身对他甜甜地问好。
心底的恨有多深,脸上的笑就有多甜。
“嗯。”
宇文钺的眼睛里涌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雾蒙蒙的,他抬起手靠近聂明珠的面颊,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放下,然后越过她下床去。
“铮——”
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聂明珠一个激灵,咕噜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床下站立的宇文钺手里握着他的佩剑,雪亮的刀锋泛着白森森的冷气。
聂明珠汗毛倒竖。
果然,活阎王就是活阎王,装不了多久本性就暴露了。
他想干嘛?杀人灭口?
“王、王爷,您这是做什么?”聂明珠抱着被子缩在床脚,警惕的说。
宇文钺看着她防备自己的样子,嗤笑一声。
然后,他以剑身划破手指,把血迹抹在雪白的喜帕上,然后自行去处理伤口。
反应过来后的聂明珠脸红了。
宇文钺这种交差的行为,也是情理之中。
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他好像有个白月光,两人因为聂明珠的到来没能走到一起。
宇文钺不碰她,聂明珠表示理解。
两人相安无事,是她最乐意的局面。
平静的梳洗完毕用了早膳,聂明珠盛装跟随宇文钺进宫。
前世今生,她都没进宫过,所以这一次,是她真正与宋国人打交道。
马车轻轻摇晃,聂明珠怕弄乱发髻,微微低着头胡思乱想。
宇文钺坐在对面假寐。
不是她不想讨好他,而是一时之间她还是别扭的很,不想主动和他说话。
“等下进宫后,本王先去见陛下,会有宫人带你去拜见太后与皇后,不必紧张,正常拜见即可,午膳家宴会摆在碧霄阁,你我会在那里碰面。”
宇文钺双眼未睁,声音冷冷淡淡,却把进宫流程细细讲了一遍。
聂明珠觉得,不管她骨子里有多容不下宇文钺,在这一秒钟,她还是感激他的。
“妾身记住了,多谢王爷。”
两人又进入沉默状态。
聂明珠却打量起他来。
男人头戴银冠束发,面如冠玉,身着黑底银蟒朝服,足蹬云纹朝靴,闭目养神面露冷意,全身都在散发王霸之气。
聂明珠嘴角微微向下一瞥,摇了摇头。
他这副装扮,倒惯会迷惑人。
到宫门口下车的时候,宇文钺先下去了,然后回头接她一把。
他站在车边,从容不迫的望向她,坚定的朝她伸出手。
聂明珠愣住,犹豫一瞬,还是把手搭进他掌心,在人前装样子罢了,她那点不适,也只能忍忍。
他如此一来的动作,便是让宋国人知道,宇文钺是把这个和亲公主放在眼里的。
聂明珠跟在宇文钺身后,偷偷压低声音道:“多谢王爷替妾身考虑周全。”
宇文钺脚步不停,淡淡道:“你不必对我道谢。”
聂明珠眨眨眼,不解他的话,却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没过多久,两人就分开朝向不同的宫殿了。
聂明珠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皇太后所居的长安宫。
聂明珠按照记忆里的宋国礼节对上位的皇太后和皇后进行拜见。
太后和皇后对她虽不热络,但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客客气气的让她平身。
聂明珠这才注意到除太后皇后外,还有另外两个盛装女子。
一个是有仪郡主,另一个,是吴国嫁过来的联姻公主盛淑瑶。
她与聂明珠同一日嫁到宋国来,只不过盛淑瑶是联姻嫁给皇帝为淑妃,而她则是和亲嫁给宗室凌王宇文钺。
“这就是那个臻国来的和亲公主?”
盛淑瑶带着好奇的语调,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不过这不算什么,聂明珠款款朝她行礼,一字一字柔声道:“凌王妃聂氏,拜见淑妃娘娘。”
她礼节周全,端庄大方,任凭谁也挑不出错来。
同时也在提醒盛淑瑶,她既是臻国公主,更是宋国王妃。
盛淑瑶艳红的唇角勾起,转头对皇后道:“娘娘您瞧,凌王妃不愧是王族出身,我大宋的礼节学的像模像样的。”
皇后不动声色:“凌王妃的确不错。”
言罢,皇后身后的宫人端上两块精致的糕点,分别装在两个碟子里,拿到人前来。
皇后娓娓道:“这是我大宋的习俗,陛下所赐饼饵予新妇,寓意平安如意。”
两名女官走到聂明珠和盛淑瑶面前。
盛淑瑶恭敬的跪接,高声道:“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聂明珠虽没经历过,但也有样学样,正当她准备接下女官的托盘时,不知谁的茶杯突然掉落在地,哐啷一声,本该沉稳镇定的女官竟被吓的叫出声,手里托盘不稳,眼看便要摔到地上。
聂明珠心头一紧。
她身后带来的侍女荔枝想冲出去接,但聂明珠不动,荔枝并不敢动。
于是那饼饵最终摔落在地,骨碌碌的滚到台阶下的地毯上,沿途摔掉一路碎渣。
“请太后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女官乖觉得很,立刻跪下请罪。
皇后蹙眉,太后冷眼,盛淑瑶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难堪的聂明珠。
一旁一直沉默的有仪郡主柔柔的跪下:“太后恕罪,皇后娘娘恕罪,有仪不小心摔了茶盅,都是有仪的错。”
皇后满面疼爱的叫起有仪:“快起来,都是奴才们的错与你何干?你身子不好,快去坐着。”
有仪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落座。
可皇后并没有立刻处置女官,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尴尬不已的聂明珠。
聂明珠攥紧双拳,咬牙忍着。
她感到脸皮发烫,一屋子人红脸白脸轮番上阵,是铁了心挤兑她让她难堪,无形之中仿佛被扇了好几个耳光。
若按她前世的大小姐脾气,绝对摔东西走人。
可眼下是什么光景,她有什么资本给这殿里的哪一位甩脸色?
聂明珠吸气,这辈子只要能在宋国站住脚保母国平安,受委屈算什么。
拿定了主意,她朝地中央那块摔的破碎又孤零零的饼饵走去。
然后跪的又快又稳。
她不失优雅的跪到那块摔烂掉的饼饵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