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安国,武帝三十一年冬,皇宫讲经阁。
“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
“殿下,这句话讲的是品德高尚的人,往往不会夸夸其谈,而是重在实际行动,以使别人更加信任自己。”
国子监祭酒王煜,看着手里拿着的《礼记》,津津有味地讲着。他的对面坐着听讲的是一个身着锦服蟒袍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安国皇长孙叶灵逸。
叶灵逸,安国皇帝叶泽相之长孙,太子叶明达之长子。祖母陈皇后,士林领袖太傅陈允和之胞姐,母亲太子正妃周氏,威远大将军周岩庭之女。
叶灵逸自小聪慧,心思玲珑,对于四书五经,早在十岁之前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只是十分内敛,不喜张扬。
早年间听课,叶灵逸曾对于四书五经中自己所不赞成的观念,向夫子们提出过自己的质疑,本以为只是一番简单的闲谈而已,没成想换来的却是夫子们源源不断的说教,口水炮弹的连番轰炸,最后把他整得心烦神疲。
自那以后,叶灵逸在讲经阁就果断变成了一个乖宝宝,上课就只带耳朵听听,遇到不赞同的也不争辩,就一个原则,夫子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叶灵逸这样的态度,获得了夫子们的一致好评。
而此刻主讲《礼记》的王煜,正不断向叶灵逸展现自己的学识,输送自己的观点,援引实例佐证经典,说得滔滔不绝口灿莲花。
叶灵逸虽然厌倦这样的学习,但是也不得不配合一下,他时不时的点头,时不时瞅瞅桌子上的《礼记》。看似在认真听讲,其实他的心思早就神游天外了。
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多久,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咕噜,咕噜噜。
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神游的叶灵逸突然回过神来,双眼一亮,心中喜道:嘿,来了,周靖驰这小子的药还算有点谱,半天了,总算是起作用了。
此时讲课的王煜也已是放下手中的书本,他脸色微红,强忍着尴尬与泻意,对叶灵逸拱了拱手,然后开口言道:“殿下,微臣失礼,早上吃坏了肚子,咱们的课就先讲到这,容臣前去方便一下。”
一听这话,叶灵逸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该装的样子还得装,叶灵逸起身恭敬还礼道:“先生且去,身体为重,学生自己在这温习功课便好。”
随后王煜也不顾不得什么仪表了,慌忙的冲了出去,朝着厕房的方向飞奔。
“哈哈哈”看着王煜急忙奔跑的样子,叶灵逸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笑了出来。
然后冲着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小奎子,快去把小爷的常服拿出来,王先生去出恭了,咱们也该出咱们的宫了”。
出宫?不是吧。一旁的小奎子一听,心里吓得一颤,冷汗都快流出来了。上次他跟着皇长孙殿下一起溜出宫去,回来之后就被老皇爷赏了四十廷杖,差点没被打死,这伤才刚好没几天,一听主子说又要出宫,这他哪里敢应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爷,一会王先生就要回来了,咱们现在出去怕是不行吧。”
“回来?呵呵。王先生怕是只能回家请大夫,回不到这里来了,小爷可是把从周靖驰那里顺来的泻药都放进那茶盏里了,又看着王先生把那茶喝完了,小半天了,总算是起作用了。”说完,叶灵逸脸上涌现出一股坏笑。
小奎子见拿王先生说事不起作用,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眼睛一转然后又说道:“殿下,近来天气越发寒冷了,宫外怕是也没什么可玩的,奴婢听说御花园里的几株腊梅前些天开了,不如奴婢陪着您去御花园转转吧。”
叶灵逸一听,一挑眉头:“我说小奎子,爷要出个宫,你怎么推三阻四的,怎么?难不成上次区区四十棍就把你打怕了,你整天挂在嘴上的忠心呢,这以后,爷有事还怎么敢交代给你。”
小奎子低着头不说话,也没去准备常服。
叶灵逸看他这样子,知道他确实是被打怕了,寻常的话估计是不起作用了,看来是得下一记猛药了。
于是叶灵逸便不再看他,转身坐了回去,然后淡淡的说道:“罢了罢了,不出宫了,天气确实有点冷,小爷也不愿因为出去一趟就让你们这些奴才受罚。”
小奎子一听,心中大喜,还没等他谢恩,就听见叶灵逸紧接着说道:“天气那么冷,皇爷爷处理国事估计也很辛劳,摆驾雍元殿,去看看皇爷爷,顺便小爷跟德公公说一说你给王先生下药的事。”
小奎子魂儿都吓飞了,怎么就成我给王先生下药了,还要跟德公公说,这要报到德公公那个太监总管那里,自己哪里还能有命活。
于是小奎子赶忙跪下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万死不敢行此种事啊。”
叶灵逸把脸一板,“你冤枉,那你是在说本殿下冤枉你了。不是你下的药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本殿下下的药吗?好啊,小奎子,你厉害了,胆敢攀诬本殿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殿下饶命。”小奎子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磕头,他当然不敢说是叶灵逸下的药,背主同样的是能够要他脑袋的大罪。
过了一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望着还在叩首的小奎子,叶灵逸淡淡地说道:“饶你一命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今天的天气看着不错呀。你说是不是啊?小奎子。”
小奎子毕竟也跟着叶灵逸几年了,此时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小祖宗的意思,于是赶紧慌忙说道:“奴婢这就准备常服,跟随殿下出宫,殿下稍待。”说完便跑去收拾衣服去了,没办法,挨棍子总比掉脑袋要好的多。
没过多久,换完衣服的主仆二人,趁着宫里侍卫换班的时间,拿着腰牌便溜出了殿阁,后又紧跟着跟着外出采办的太监混出了宫。
皇宫里的风吹草动自然是瞒不过太监头子德公公的,皇宫雍元殿,皇帝此刻正在批阅着奏折。
太监总管德公公从殿外徐徐走了进来,走到皇帝身边,躬身低声说道:“陛下,皇长孙殿下刚刚跟着采办太监微服出宫了。”
皇帝停下手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笔,眉头一紧,然后问道:“嗯?出宫了,这个时间不应该在讲经阁读书吗,我记得今天应该是王爱卿授课。”
随即老太监便把叶灵逸下药的事情,以及叶灵逸和小奎子的对话完完整整的汇报了一遍。
皇帝听完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呵呵,这臭小子,这跳脱的性子倒是对的起他的名字了,他爹的稳重他倒是一点都没学到的,亏得几位夫子还夸他静而好学。”
然后皇帝又转头问向老太监:“暗察司的人都跟上了?”
“回陛下,都跟着呢,是奴婢亲自去选派的人,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时刻保卫长孙殿下的安全。”老太监恭身答道。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又继续批阅奏折,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去,派个太医去祭酒府,可别真的伤了朕的国子监祭酒,然后把今天事情的真相,不动声色的告诉王煜,朕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反应。”
“再派人到威远大将军府,把今天的事告诉周岩庭。他的孙子让他自己管,朕没空给他收拾家务事。泻药被灵逸偷了都不知道,这以后如何继承父辈之业统兵打仗,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省的以后吃大亏。”
老太监恭敬的答了是,便转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