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一场混战。
这也是海东盛国破天荒头一回，车马寺与六扇门晴天白日里在州府城门口作对厮杀。不是演戏，不是排练，真刀真枪，玩命搏杀。不仅六扇门的几位堂主参与一线作战，最后就连车马寺大令也加入了战团。
没有退路，双方都没有退路。
这样一场好戏没有观众有些可惜，但是寻常百姓早就溜之大吉了，保命要紧，哪里敢看热闹？所以剩下的也是唯一的观众，就是海州兵马司的几百兵丁。他们排列的异常整齐，近距离观摩。他们在长官马守备搓着双手，心急如焚的时候，不前进，不后退，做着安静的看客。
御马堂的黑衣人犹如死士，拼杀的异常壮烈，即使身上中了招，鲜血淋漓，仍旧是不要命的冲锋。人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都是打工的，玩什么命啊？
六扇门的几位堂主虽也经百战，但是遇上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是头一回，奈何你武功再高，这种混战也难免照顾不到，十几个回合下来都挂了彩，气的风陪佛直喊：“至于嘛？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娘的，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雷波后背中了一刀，愈发癫狂。“费什么话？干吧！”
代舒容被逼到了城门边上，三个黑衣人一起攻了上来，三柄雪亮的刀上中下三路配合默契，想见是练过的套路。老代只能一边招架，一边帖着墙躲闪，堪堪刀锋来到，顾不得狼狈，滚地躲开。
六扇门完全落了下风，都被堵在了城墙边和城门口，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老代应该是最被惦记的一个了，刚刚架开了几把刀，猛然瞥见御马堂的大当家雷大钢提着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衣衫染血，状如雷煞。
“停！停一下！”老代拼命喊道。
雷大钢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怕死了吗？”
“大令当真要斩尽杀绝吗？大令当真要灭了六扇门，你就不怕圣王怪罪，吃不了兜着走吗？同朝为官，纵然你的官大，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就能擦了所有的痕迹吗？马守备，马大人，你坐山观虎斗的，就不怕被杀人灭口吗？哎呦，人家说话呢，你就不能停一下？他奶奶的，马大人，你想好了啊，秋后算账没你好果子吃。”
“就你废话多，敢杀我就敢埋。”雷大钢丝毫不为所动。
老代这番话本就不是讲给他听的，是讲给海州守备姓马的，这是杀人诛心的话，别看你现在看热闹，早晚有你苦头吃。
马守备貌似听明白了一点，无论后面局势如何发展，作为海州兵马司守备，他都脱离不了干系。雷大令的手腕他是有了解的，老代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原本还在犹疑的他，看似下了决心。“停手！停手！再不停手，别怪我翻脸无情了。弓弩手，准备。长枪手，准备！”
齐刷刷的弓弩声表明满弓代发了。
雷大钢的脸色也阴晴变换了一下，喝道：“反了你了！你敢造次？！”
马守备惨笑道：“大人见谅，卑职职责所在，请大人不要让卑职难做啊。”
“好一个职责所在，好一个大公无私，哈哈，你不但是自己的性命不要了，看来一家老小的命也不值钱了。”这是明晃晃的恫吓啊。
马守备心一横，反而激发了豪气。“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进退都是死，大人何必再拿死来赫人呢？”
雷大钢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停！
攻击暂停。
雷大钢当然明白。海州兵马司的几百士兵，虽然不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但是毕竟训练有素，有弓弩有长枪，还是生力军，一旦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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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的道理他也明白。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只是目前形势呈胶着状态，如何能全身而退也是棘手。
所以，拖，不是办法。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你们一定要开棺验尸，要是什么也查不到，又惊了我儿的魂魄，你们要怎么办呢？”
代舒容说道：“如若棺材里什么问题也没有，我自当请罪。”
“如何请罪？”
“这个，我，大人想如何就如何。”
“此话当真吗？可不要扯小儿谎，你就不怕我要了你脖子上的物件当球踢？”
“难得大人赏识，只管来取，小的荣幸之至。”老代血糊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无赖之色。“既然雷大人已经开了金口了，兄弟们，别闷着了，打开看看吧。”
狼狈不堪的六扇门众人谨慎的向前，不自觉的围了一个圆弧，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御马堂的众人也默契的围成了一个圆，把六扇门的围在了中间。
海州兵马司的也默契在最外围画了一个更大的圆。
大圆套小圆。
八匹马的车驾停在最中央，硕大的棺材就是圆心。
“开棺吧。”
几人启开棺钉，用力推动硕大的棺盖，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是声音再刺耳也没人在意了，因为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棺材上，谁晓得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呢？
“哎呦，你，你……”
一声惨叫传来。
声音不是来自棺材里，而是马守备用手捂着脖子应声倒下，手指缝处黑血漫出，再细看，几根细毛针钉在那里。
雷大令若无其事的收起了左手的衣袖，里面好像藏着什么暗器。
代舒容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在想，难道是羽庄的羽翼杀吗？明显是喂了毒的。这厮趁着大家把关注点都集中到棺材上，瞅准了时机痛下杀手，端的狠辣啊。
马守备一死，形势立转。海州兵马司群龙无首，面面相觑，刚刚鼓足的士气瞬间又泄了。
“兄弟们，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为了别人送了自己的性命。今天所有人，都算上，日后你们到御马堂来领赏，我雷某说到做到，每人都有一份厚礼。”雷大钢又恢复了气势，声音不大，但保证每句话每个字都让海州兵马司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海州兵马司的将士果真受了影响，一些人已经不自觉的向后退。
雷大钢的笑容在脸上荡漾，慢慢的，他又逐渐收紧了笑容，他觉察到一丝不安，哪里有点不对呢？
街上不知从何时起，有看热闹的人了。
他们从街角里转出，从远街外走近，从门缝里钻出，从房顶上滑下，从河岸里浮出。他们都是粗布衣裳，就是些老百姓。有的像墙角里挤着晒太阳的老头，有的像菜市场里唠叨的老妇，有的像学堂里兴奋的学童，有的像祖宗祠堂里品头论足的乡党，有的像集市里斤斤计较的小贩。
他们不要命了吗？
他们不害怕吗？
看起来，他们不像是害怕的样子，虽然畏畏缩缩，但眼睛里都有着一样的东西：锋芒。
雷大钢管不了许多了，大喝一声：“冲！！！”
他一动，就全动了。
这些带着锋芒眼神的老百姓像一把散落的寒星瞬间暴起，向中间点汇聚。这种架势不是他们熟悉的，不是他们熟悉的那种守在暗处一击而退的技法。但是畏缩的身体里迸发的能量是没有差别的，如同嗜血的恶狼，闻到的还是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就是杀，就是血。
杀手在迸发出能量以后周身散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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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杀手的气味，不需掩饰，不需隐藏。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一旦卸掉了自我保护的躯壳，就变成了无所畏惧的战士。
混杂在这群人中间的也有一个怒马鲜衣的男子，虽然易容打扮后少了公子哥的不羁，但还是难以隐藏富二代的不良气息。
他竟然是花挺水！六扇门清风堂堂主花挺水！
又是一场恶战。
六扇门进行反击，局势瞬间逆转。
战场如人生，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任何一个插曲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局。
孤注一掷的雷大钢或许曾经想过这样的结局，但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赌赢了呢？再者，退一万步讲，即使就是最坏的结局，谁又能料定是不是最后的结局呢？
他又庆幸自己毕竟留了一个后手，要不然玉石俱焚，雷家就彻底完了。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得意的笑，罢了，那就认命吧。现在未必就是结局，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
在一柄冷冰冰的剑抵住他咽喉的时候，他竟然朗声大笑，浑然不觉锋利的剑尖已刺入肌肤。剑，适时收住，握剑的手稳定而有力，只见血，不溅血。
厚重的棺椁终于被打开，里面没有雷大少的尸首，而是四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们一个个陆续爬出来，虽则衣衫狼狈，却还少不了趾高气扬的气势。
“拿开你们的脏手！别碰我！”
“笑？再笑割了你的舌头！”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谁是这里管事的？”
花挺水冷笑道：“这个时候还能端着，真是不简单啊。兄弟们，给四位贵客换套首饰吧，远来是客，也让人家尝尝咱们六扇门的手艺。”
“你们无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松手！”
无谓的挣扎瞬间淹没在一阵哄笑里。
堂堂的“新罗四秀”被捆绑的结结实实，为了防止她们大声吵闹，有人用脏兮兮的汗巾堵了嘴。那汗巾的味道可想而知，四人虽瞪大了眼睛，涨红了俏脸，却是无计可施，再是跺脚挣扎，也仅仅是平添了几下推搡和谩骂。
“尽量客气点！毕竟是贵客，不要怠慢了。”话里带着戏谑，说的却是实情。虽然可以借此撒些火气，但毕竟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在一切未能水落石出之前，保留必要的分寸是必需的。
车马寺大令雷大钢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知道是哪几个人偷偷使了拳脚，在他被缚押解的时候，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胀了起来，眯缝的双眼里也少了锋芒，头发披散，落魄立现。
“花少，你不是回家团圆去了吗？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风陪佛问道。
“管他从哪来呢，这不，来的正是时候！哈哈哈！”血染战袍的雷波笑声朗朗。
“老命差点折在这儿，你还哈哈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毛病更严重了，你这是病，得治。”
“嘴下不逞能啦各位，先把他们羁押起来，我得歇一会了，老腰都断了，受伤的弟兄们也得赶紧医治啦。”养济司司丞鲁堃开始张罗收拾烂摊子，群龙无首的海州兵马司人马也被他一顿安排。该扶的扶，该抬的抬，该收监的收监，该掩埋的掩埋。
谁也没注意到改变战局的那些奇怪的杀手们什么时候消失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结局是好的，毕竟有些谜题花挺水能够解答。
代舒容终于长出一口气，这道鬼门关终于扛过去了。
他哪里知道这才是开始，噩梦的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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