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靖悠悠醒来,只觉浑身剧痛。心中感慨,若非他在那碧月潭中泡了五年,早已脱胎换骨,否则如何能受得住一百骨鞭。
陆远趴在床边,夜来照顾他,现下早已睡着。
文靖望着他笑了笑,推了他一把:“小陆,你醒醒。”
陆远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你醒啦!你都昏死过去两天啦!”
文靖知道陆远一直在照顾自己,心中感激:“谢谢你了小陆。”
陆远笑道:“咱们兄弟那么见外做什么!”
文靖问:“大师姐呢?”
陆远摇头:“我也两天没见过她了,该是被师傅关禁闭了吧!”说着拍了文靖一把:“你真行,受得住一百骨鞭,现在他们都很佩服你呢。”
二人说了一会儿,陆远下午还要练功,就出去了。刚去不久,天玄子忽然跨进屋来。
文靖忙起身行礼,天玄子却一脸冰冷,背对着他说道:“你与玉真的事情,我已然知道了。”
文靖神情一怔,低头不语。
天玄子道:“玉真是我一点一点教到现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她。”
文靖依旧沉默。
天玄子继续说道:“若她心无杂念,早就突破本门五重心法,直达圣境之道。”
修仙者,总分入道、至道、圣道、天道、神道五大境界。逍遥七子之流,已然步入天道初期。
文靖抬起头,眼皮沉重,声音沙哑:“我知道。”
天玄子道:“以后,若你当真关心她,就离她远一点。趁早断了那份念想,她肩负逍遥使命,任重道远,绝非尘世间的凡人女子。你们之间,没有可能。”
文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一语不发。
天玄子走到门口。
“天玄子掌门”文靖叫了一声,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从今往后,文靖再也不会去打扰大师姐。”
天玄子点了点头,踏步离去。
……
这一天夕阳西下,一串飞雁排成一字,摇摇晃晃垂在余晖正中。
榕树下,玉真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文靖踪影。她二人时常在这里幽会,今日她让陆远送信去了,却不知为何,文靖久久不来。它心中踟蹰,正自犹豫要不要去找他。
她托腮皱眉,暗想:“我才不要主动去找他,否则他便轻视我了。”又站起身子,在大石头上走来走去,只是拿不定主意。
过不多时,那思念都变成嗔怒:“死呆子,臭呆子,让我等这么久,若见到你,看我不打你。”
渐渐天色昏黑下来,文靖依然没有出现。她站起身子,落寞的走了回去。
玉真走了不久,远处树林里,文靖走了出来。他远远看着大师姐孤单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文靖伤感了一阵,转身去了龙渊。他纵身一跃,口中叫一声“阿邪”。巨龙在雾中翻转身子,将他稳稳接住,一人一龙,默契十足。
文靖站在龙首之上,穿破浓雾,冲进渊底碧月潭中。他在水底盘腿而坐,调匀呼吸,身体散发出一团青光,引得潭中游鱼围着他旋转。
须臾,背上的鞭伤开始慢慢愈合。
一个时辰后,文靖跃出水潭。坐在水边,忽地又想起大师姐音容相貌,不由得默默发呆。
“傻小子该练功了”白翁的声音自上方山洞传来。
文靖回过神,站起身子:“阿邪,送我上去。”
阿邪没有反应,恰才送文靖入了水潭,就没有再出来。文靖无奈,运起灵力,躬身屈膝,猛然蹬地,“嗖”一声若脱弦之箭蹿上山崖。
抬头一看,山洞离此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便只能徒手攀岩。向上攀爬了片刻,忽觉左上方一道黄光刺眼,不知是何事物。
文靖心中好奇,运足力气向光芒处爬去。只见那石壁上钉着一柄长剑,那剑长三尺七寸,通体青黄。剑鄂上是一对凤鸟双飞雕饰,剑柄成乌黑一色。
文靖将那剑拔出,凌空一划,便见一条火焰紧随剑声。文靖知是神兵利器,心中大喜,将其插在腰间,向山洞爬去。
来到洞中,白翁走到近前:“你前日与人动手。”
文靖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白翁感叹道:“你身负绝技,却能隐忍不发,十分难得。我还要提醒你《幻神诀》未成之前,不能轻用,否则将有灭顶之灾。”
说着看向文靖腰间长剑:“剑从何处来?”
文靖答道:“山下捡的。”说着,将剑递了过去。
白翁接剑在手,凌空一挥,火光艳艳。不由得赞道:“遇风生火,真个是好剑。若我看得不错,这剑当是用金乌火羽打造。”
“金乌火羽?”
“太阳九子金乌争夺苍冥,齐现世间。地上烈火炎炎,寸草不生。箭神羿打造开天弓与落日箭,在天台射落金乌九子。金乌九子陨灭,在世间留下三匹羽毛。据说金乌之羽遇风生火,当中一匹应该就是这柄剑。”
说罢,白翁将剑交还文靖,走到龙文之下:“不过天下至高无上的剑术并不是手中之剑,而是心中之剑。”
文靖将剑插在腰间:“心中之剑?”
“天下第一剑术在长生界的慕容世家那里。呵呵……长生界上,万古飞云。一剑西来,诛神灭仙。慕容家主慕容云飞,剑境堪比半仙,他的‘万剑齐飞’出神入化,纵使我逍遥七剑合一,怕也抵挡不住。”
文靖自幼没有下过山,听到外界的传奇人事与神奇宝物,心中无限向往。
白翁道:“你过来,看看‘第七重境’能否领悟。”
这几年来,在白翁指点之下,他的幻神诀已练到第六重境界。
文靖走到龙文之下,极目观望,龙文中的第七重境界仍是丝毫不动。
白翁叹气道:“可惜了,咱们机缘至此。”
“前辈,这是何意?”
白翁坐下来道:“你可知,我是谁人?”
文靖摇了摇头,他不知,也不敢问。
白翁道:“我乃逍遥子的一缕残魂所化,他在殒命之际,猛然悟通壁上的《幻神诀》。他因此生出执念,将我剥离本体,存留至今,寻一个传人。”
“这功法不是祖师爷爷的么?”
白翁摇了摇头:“它是二十八天神与东海龙神赑屃合力创出的绝技,为了抵挡一个十分厉害的邪神。”
“邪神?”
“东皇太一,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往后这邪神便是你的死敌。这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我细细说与你听。
上古时期,共工与天帝争位,怒触不周山,使得天地塌陷。苍冥之上,现出一道天窟。那天**蚀之地的天魔趁机大举来袭,神、人、鬼、妖、魔、兽六界抵抗天魔,节节败退。
危急时刻,东皇太一借助二十八天神之力,将本体邪心炼成紫魄,一举击溃天外魔王。天魔退后,女娲帅众神炼化五彩石,修补天窟。人间方能重新太平。
而东皇太一被邪心反噬,无奈之下,只能将其分离本体。而后他与二十八天神合力将之镇压于一处塔下,并设下一道剑阵和一篇功法来提防邪心现世。
那塔是封魔塔,那剑阵是七绝剑阵,那功法是《幻神诀》。”
文靖越发好奇:“东皇太一舍己救苍生,为何却成了邪神呢?”
白翁继续说道:“天魔退后,天地秩序重新建立。东皇太一以为自己首居大功,当为天地主宰。却因他性喜杀戮,手段凶残,被众神反对。他心有不快,意欲取回邪心,毁灭天地,重新树立秩序。
二十八天神与东海龙神一族合力护塔,将他赶走。
那一战,二十八天神中青龙、玄武两派共计十四个天神战死。东海龙神一族无一生还,惨遭灭族。
而东皇太一神根重创,自此销声匿迹。但众神知道他断不会就此罢休。
朱雀与白虎两派天神隐退之际,欲寻一个护塔传人。恰巧逍遥子那时年轻气盛,闯进封魔塔,经他们暗中指引,练成七绝剑。自此,逍遥子便接过护塔使命,开宗立派。
至于那幻神诀,玄妙莫测,非变换多端的龙文不能记述。逍遥子极尽一生,终不能领悟龙文奥秘,晚年更是假脱自己入渊化龙的故事,隐居渊中参悟秘法。
直到临死前期,遇到知己好友,龙族后裔敖英。敖英是龙族,对上古龙文认得一二。只因他过于执着,困住龙文之中,终至心力交瘁,呕血而死。一身精魄化成一条小蛇,在碧月潭中生长,那便是阿邪前生。
再说逍遥子于临死瞑目之际,猛然领悟龙文,遂借着满心执念,留下了这一缕残魂。”
文靖不知着一篇功法,竟然传承了千万年。无怪白翁一直不要自己向外人说出,他是怕那邪神发现罢了。
白翁道:“现下我的魂力已维持不住了,明日清晨,龙渊大雾散去,我也就随之消失不见。”说罢,白翁忽地一指点住文靖眉心。
只见一道金光自白翁身体顺着指尖传入文靖体内。
白翁道:“我将一些逍遥妙法放入你脑中,能不能想起,能不能使用,全看你的造化啦!”那记忆之中,有逍遥派“七绝十三经,八十一秘技”。
那记忆入脑,文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脑中空空荡荡,那些秘法尽都没有印象。
文靖看了白翁一眼,和他相处甚久,知他明日就要消失不见,不由得一阵心酸。
白翁道:“你要记住,龙文奥秘十分难解,是你机缘巧合才能练到此处。若没有练成便暴露世间,那邪神便会杀你灭口,切记切记……”
文靖点了点头:“记住了。”
白翁忽地怔怔地看着文靖,过了良久,还是一句话不说。文靖被他盯着看有些害怕,“前辈,前辈”叫了两声。白翁回过神,似有疑虑:“罢了,但愿我没看错人吧!孩子,有句话你还需记牢。”
文靖道:“前辈但讲无妨,文靖自当牢记。”
白翁道:“天煞虽恶,人心善始。若不改初衷,苍天必会为你另开一条道路。”
文靖一脸茫然,全然不懂他话中之意:“请前辈明示,文靖实在太笨。”
白翁抚须笑道:“时机到时,你自会明白。”
文靖当即磕了三个头:“多谢前辈教诲。”
白翁道:“你回去吧,往后常回来看看阿邪。”
文靖跪在白翁身前,“噔噔噔”磕了三个响头,红着眼睛出了洞口,攀着石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