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那么相爱。
那陈秉生呢?
他知道这一切么?
虽然这些显得荒谬,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做不得假。
她还想起了一位女将军。
“翟将军……”
魏舒念这几个字的时候,无来由的脑海中就不断显现出了很多画面,都是她在梦里没听清的称呼。
魏舒想了想,那些副官在冲着她叫什么呢。
现在想来,叫的是将军。
而那个口型,叫的应该是翟将军。
这想法一出,魏舒甚至觉得很是荒唐。
那前些夜里反复的噩梦扰的她心烦,总以为是内心深处记忆不肯让她放下对陈秉生的恨,现在想来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架空了。
其实这一切,和自己根本毫无关系。
她终于记起,那日的副官是沈之煜,口口声声唤她长公主的。
并非记忆篡改,而是强加。
她不光想起了前世种种,还吸收了翟将军的记忆。
本来好不容易适应了前世同陈秉生发生的事实,如今却又有新的发现刺激她的思绪。
可,自己的梦里,怎么会有翟将军的记忆呢?
“主子,主子?”
乜九唤了两声才把魏舒从走神中唤来回来。
他看着魏舒有些恍惚和迷茫的双眼,也有些犯迷糊,“属下也有可能是看走眼了,已死之人怎会复生。”
她真的死了吗?
魏舒记得自己和这位翟将军的感情并不深厚,但是宗离教导的好,自去了军中对自己的教导日渐严苛,后来常常以翟将军为标杆。
而常年镇守岭南的翟将军平北大捷,却也身死边疆,所有人都知道的。
毕竟一片一片的碎甲被带了回来,甚至尸骨无存。
此后陈秉生在灵前守她数日,百姓也都知晓。
她也拜过翟将军的牌子。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此刻又有巨大的疑团浮现在她的心里。
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即将破喉而出。
“尸骨无存……”魏舒兀自念叨着,“皇上以为事成,世人自然皆道翟将军已故,其实不然。”
想着想着,她背后一阵寒意。
她可不喜欢什么阴谋论。
但是自回宫以来,她只觉得陈秉生同自己之间处处都是阴谋算计。
这些若也都是翟若兮的记忆,那那种置之于死的狠毒,真是陈秉生做出来的?
魏舒只觉得前些天喝的药又反胃了上来,一阵阵眼花让她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
好乱……
魏舒踉跄一下,被乜九扶住。
“主子你怎么了?!”
明明没有外伤,还是在日头正晒的大白天,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疲态!
乜九托紧了魏舒的手肘,“那位……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魏舒晃了晃一团浆糊的脑袋,突然问,“陈秉生对我好么?”
乜九愣住了,抿唇,“不好。”
“如果好,主子就不会反了。”过了会儿,他又补了一句。
魏舒分不清他是实话还是在赌气,又问,“你看见他对我不好了吗?”
没有任何责问的意思,魏舒只是真的已经记不起来或者说分不清,陈秉生到底有没有害过她了。
乜九越像脸色越深沉,“有。”
“说说。”
魏舒嘴唇苍白,她现在又有些渴了。
她很想抓着一个人咬破他的喉咙吮吸,但是身前只有乜九。
很显然,她闻了很久,并没有在乜九身上闻到她喜欢的味道。
她渴,但是对乜九没有任何欲望。
魏舒捏着拳头,她很想现在就看见陈秉生。
只有那个人,才是她的药。
乜九还在一门心思的解释陈秉生有哪里对他主子不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支支吾吾,有些怯懦的样子。
突然小媳妇儿起来是怎么回事,魏舒皱眉,“你只管说便是了。”
乜九咬牙,“他对你……意图不轨,上下其手,属下在外头都听了个真真切切,强迫你,明明不要了他还贪得无厌……您可是我朝的长公主啊!”
魏舒:“?”
乜九:“??”
魏舒:“???”
魏舒顿时有一种整个人升华了的感觉,就算无数个人给她念大悲咒都没有这么来的通透。
为什么,乜九会突然***!!!
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跑题了的魏舒顶着越来越糊的脑子,咬牙切齿道:“你这些都是哪听来的?”
“墙角啊。”
“……”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听,墙,角?
“我是让你守着殿里不要有人出入,你倒好,守床边?”
主子的事情下属从来不会过问,但乜九不言语不代表他没有想法。
他家主子向来矜持正经的很,都是陈秉生那个流氓皇帝拖着这样那样,堂堂长公主被如此罔顾常理的折辱,自家主子不反才怪。
陈秉生他该。
魏舒:“……”
她算是完全解释不清了。
现在她只希望来个人赶紧收了这个小暗卫,明明杀人下毒一系列阴活脏活都得心应手的,怎么在这些事情上白成了一张纸呢?
魏舒轻咳两声,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再听你说这种污言秽语,以后就休要再跟我了。并且……探听墙角不是君子所为。”
乜九很久没有听到魏舒这么正经又孰悉的斥责了,正了正神色,“是。”
“行。”
魏舒被他这么一打岔,已经忘了之前要问什么了,眼前越来越花,扶着乜九准备让她带她回屋躺着。
乜九手指搭在她的脉上,神色凝重。
一分神,就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
他低声和魏舒说,“有人来了。”
许是李清他们回来伺候了。
魏舒摇摇晃晃,挥手,“知道了。”
乜九再一听,又道:“好像狗皇帝也回来了。”
嗯……嗯?
“怎么就狗……”皇帝了?
等等,狗皇帝?
陈秉生来了?
魏舒直起身子,茫然的往外一望,突然调了头。
眼看着原本迫不及待要回屋睡觉的自家主子忽然就打起了精神,奋不顾身往外跑,甚至都不用搀着了。
乜九:“……”
陈秉生远远的往回走,就看见那个身影矜持中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向他奔了过来,他主动的挥避了李清等人,让他们把翟若兮和和贺予执先带走,自己迎了上去。
“怎么舍得出来了?”
想着这些天魏舒就是窝在床上睡的晕晕乎乎的样子,陈秉生勉强压下关于翟若兮等乱七八糟的事情,调侃了一句。
魏舒顺着血蛊的诱惑,粘了上去,迫不及待的抱住了他。
陈秉生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魏舒记起来了什么?
或者她知道了翟若兮的事?
然而,魏舒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冲着他的颈窝埋了下来,尖牙利落的扎破了颈边的皮肉,舌尖顺着舔舐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就像大型兽科动物猛吸了一口猫薄荷似的,长长舒叹几声。
乜九跟在后头,看着自家主子扑上去投怀送抱的那一刻就立刻别开了眼。
他是君子,理应非礼勿视……以及不听墙角。
什么**的声音乜九充耳不闻,索性转了身,遵循魏舒前几句叮嘱他的话,扭头离开了。
这回陈秉生出宫动静闹得不算太大,但是秣凉王被截的消息被逃脱了的手下传了回去。
半路被十一截下后,拖着那个倒霉蛋回来,眼花的竟然看见了九哥。
十一想也没想的凑了过去,“你回来了。”
乜九本是想找机会再去瞅一眼秣凉王妃到底是不是翟若兮,此时听到这个声音猛然一僵,脸霎时就沉了下去,转身就要走。
“九哥……九!”
十一飞扑过去,拽住乜九的手臂,乜九防不胜防的被这个人拖住了,就看见十一完全不要脸的把整个身子都赖在了他的手臂上,一副“你把我从垃圾桶里带走嘛”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巴巴的喊了句:“九哥。”
十一觉得他最近可能是着了魔。
一边看秣凉王妃像已故的翟将军,一边又看这个大声嚷嚷的师弟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怪心疼的。
乜九还没来得及算这个账,十一怎么敢这么扒上来。
他甩了甩手,发现甩不掉个小黏虫,他的沉着脸警告,“注意身份。”
言下之意,要不要点脸。
“我不要脸了。”
十一简直像树懒赖在他身上了一样。
常年独来独往的性格让乜九并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他能感受到九哥僵硬的半边身子,勉强拉开了点距离,丧气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长公主才回来的,但是你好歹也看我一眼吧。”
“看什么?”
乜九如言看了他一眼。
十一的咧了咧嘴,眉梢抑制不住的扬了扬,“看看师弟真诚的眼睛。”
乜九:“走开。”
现在这人缠着他跟个小屁孩似的,小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耍赖。
十一松手,掰过他的肩膀,低头凝视着乜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九哥,我知道那天长公主出事你被我支开心有不满,但请相信我,陛下对长公主一往情深,不会害她,我也是。”
乜九抿唇,“你也对主子一往情深?”
十一:“….…”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说的是让面前这人相信自己?
十一并不想多言,他怕多说两句话,九哥又该发怒了,转而正色道,“长公主这是受魇了,下手的是秣凉王妃,我当日是察觉到了这个才让你去的。”
他对乜九说这个已然是逾矩了,但十一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顺利的话还是可以很快就尘埃落地的,心有不忍的就直言了出来。
“下手的是翟将军?”
乜九很自然的把这两个身份做了个替换,果不其然十一没有丝毫停顿的点头了。
乜九皱眉,“真的是翟将军。”
九哥慢半拍还有些呆愣愣的感觉有些可爱,十一无奈的歪了歪脑袋,“九哥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长公主自秣凉一战回来有没有不对劲吗?”
其实要这么算来,不对劲的地方大了去了。
长公主同皇上原本处的好好的,突然就反目成仇逼了宫,偏偏魏舒表现的疯狂里又带着几分理智,让乜九从没往有人对他主子下过手这个方向猜过。
“主子行事有章法,神志清醒也从无胡言乱语,反倒是你张口就说她得病了。十一,你叫我该如何信你,嗯?”
十一把乜九拽的更边处了一些,他俩眼力劲好,即使在这么远,也能看到陈秉生和魏舒偎在一块酸的人牙疼的亲昵,解释道:
“长公主和皇上一向和睦,十余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的争吵,大到无论是圣上做了什么政策决定,小到晚上吃什么屋里添几块碳,他们从未有过分歧。甚至于他们还有些寻常人没有的情感来,百姓都爱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戏本就出现在他们身上。”
“九哥,我并不觉得这样过于和谐从不吵不闹的长公主是最好的,但你也不能否认,长公主向着皇上动手,变得猜忌和刻薄这不异常。”
乜九抿唇,“你也说了。忍耐积压到一个程度,就是会破土而出的。”
“你是说长公主这些年都是在忍受皇上?”
乜九反问,“不是么?”
就冲他听的那些墙角,多数都是陈秉生借着自己的权力耍流氓干尽下流事,若不是主子反复劝阻推拒,陈秉生怕不是都不要上朝了。
“不是。”
十一觉得,他的九哥可能是有一根筋没有通。
“长公主是心悦于皇上的。”
“……”
乜九呆住,“???”
乜九不想谈了,他的脑袋里再也装不下这些离谱的东西了。
“长公主与皇上和睦,无非是陈秉生是君,主子是他的亲眷,两人结亲缘,怎么会生出喜欢?”
十一:“……”
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哥哥。
合着这么些年来,陈秉生在他的认知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昏君啊。
他简直哭笑不得。
“他们本金就没有血缘关系的。”
言下之意,互生爱慕,如此并不算罔顾伦理纲常。
乜九看着他的模样,一时间思绪纷繁复杂,压根没多想,继续说:“这事我判断不了,我之后会亲自问主子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别挡道了。”
十一心里空落落的,无来由的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好吧。”
十一道:“翟将军和秣凉王都请回来了,长公主和皇上可能会去向他们讨解药,如果九哥真的想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去看看。”
乜九点点头,而后面无表情的走了。
直到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乜九在脑中一遍一遍复盘十一刚刚对他说过的话,总感觉有哪里疏漏了,猛然一阵。
没有血缘关系?
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