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上学堂第一天就被他捏脸的小孩叫唐棠,这会儿正蹲在桂花树下,数个小孩站在一旁。
魏舒闷声道:“你问。”
“上学堂第一天那个把石子砸进墙里的哥哥是什么人呐?昨日我试着扔了好几块石头,都嵌不进墙里。”
“他?”魏舒冷笑了声:“他不是人。”
“……”
看着魏舒快步离开的身影,唐棠呆怔道:“殿下好像生气了。”
小侯爷背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懒声道:“最近他就没正常过。”
午后,魏舒伏在桌上睡觉,木桌却被人猛地一拍,她抬眼,就见小侯爷站在她前面。
小侯爷原本正要兴致勃勃的和他说事,瞅见她的眼睛时,怔了一下,道:“你眼睛怎的红成这样?”
“无事,揉的。”魏舒说完,态度也不太好了:“拍我桌子作甚?”
“真是苦了小爷我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小侯爷道:“给你看样东西。”
语罢,像是变戏法一样,小侯爷从身后逮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魏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这是一只猫。
还是一只很小只圆滚滚的猫。
魏舒不解的看着小侯爷。
小侯爷啧了声,颇有些不耐烦,他将猫扔进了魏舒怀里,居高临下道:“借你玩会儿,小心点,别弄死了,洵洵养的,坏了我也赔不起。”
魏舒:“……”
“……不会弄死的。”
小侯爷在一旁坐下,挠了挠猫的爪子:“你可以揉它,但要轻点,这猫被洵洵惯得无法无天,恃宠而骄了,力道稍重就要嚎上半天……”
“洵洵是谁?”魏舒不止一次听他提这个名字了,实在是好奇。
“嚎就嚎吧,声音还忒难听……洵洵?”小侯爷想了想道:“你见过的,第一次见面,雪夜打架把我领回家的那个。”
魏舒嗯了声,低头去看猫,突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许归洵。”
“……我说猫。”
小侯爷笑了声,颇有些洋洋得意:“小侯爷。”
“???”
小侯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这,猫,叫,小侯爷!名儿我取的。”
这猫真该谢谢你。
魏舒翻了一个白眼,面无表情道:“好名字。”
“那是。”
今日下学后,魏舒站在桂花树下,盯着桂花树嫩绿的叶子发了会儿呆,回神时,垂眸想着:只等一刻钟,一刻钟不来……
那就再也不等了。
一刻钟过去了,熟悉的人影没有出现,魏舒望着拐角,默念着,最后等半刻钟。
天色是最好的时间证明,白日的光亮都跑进了学堂前的孤灯里。
半刻钟…
半刻钟……
数不清的的半刻钟。
陪在一旁的奴才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还是别等了,他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小殿下眼都每抬,执着的在心里倒计时,过了半响,随着心中的倒立沙漏流逝殆尽,她才轻声说了句:“走吧。”
沉默的踏上回去的路,天色才刚昏暗,宫墙两旁却都点满了灯。
直到发现归程相当漫长,想开口时身旁没了那道身影,魏舒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
陈秉生是真的不要他了。
——————
魏舒没回君卿殿,她走至龙玺殿前,正要进去,步子刚迈出一步,蓦然停住了,原地站了一会儿,黯然转身离开。
守在龙玺殿前的太监看了她许久,见她要走,急忙问道:“殿下不进去吗?若是怕扰了陛下,奴才可帮忙通报。”
“不必了。”魏舒摇摇头,向着奴才摆手道:“多谢公公。”
太监惶恐,慌忙道:“奴才分内的事,殿下折煞老奴了。”
魏舒回君卿殿时,正巧碰上秋晏从里边出来,她正要开口,就被秋晏截了胡:“殿下怎的这么晚回来?”
秋晏又道:“殿下可是在等阿生?”
魏舒没说话,可秋晏只瞧了一眼她的神情就知道了。
她微微蹲下,笑道:“小殿下,以后不用等他了。阿生被调往禁军,皇上下旨让他搬入呈央阁,从今以后,阿生都要为朝廷效忠。”
“呈阳阁离君卿殿不远的,殿下若是想他,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魏舒撇撇嘴,淡声反问道:“谁会想他?”
秋晏只笑:“阿生正在偏殿收拾东西呢,小殿下还可去见一见。”
“孤才不去。”
坐在桌案旁摊开书册,却半个字都看不下去,颓然般靠在椅背上,魏舒叹了口气,冷着脸走至偏殿门口,斜靠在门上,盯着陈秉生走动的身影。
陈秉生的东西不多,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君卿偏殿似乎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桌案上的书册是原就有的,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珠帘,香炉,摆件,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那样,陈秉生从未动过这些东西,也未像魏舒那样喜欢什么就摆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换什么。
他好像从来只当自己是客,暂住不久总会离开的客人。
秋晏好像也早就知道陈秉生会离开一样,接受得那样坦然。
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以为好看哥哥踏入君卿殿的那一天起,就永远不会离开。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那样以为。
先生老是说“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竟是真的。
筵席散,人鸟归,客走茶凉。
悲的只有设宴的主人。
陈秉生提着包袱出来时,见着魏舒靠在门口也无半分惊讶,他在她面前停下,默站了半响也没开口,魏舒耷拉着眼臭着张脸也无想开口的意思。
“魏挽卿。”她的头顶响起微带着哑意的声音。
魏舒没抬头也没答话。
谁知等了半响,她只等来一个离开的背影。
魏舒微微仰起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继续盯着那道离开的背影。
这会儿正值黄昏,陈秉生的那道身影迎着满天红霞走向他该去的地方。
可是身影被屋檐遮挡,照不着光的,昏暗的门槛边,只站着一个期待言不出口的人。
魏舒久久盯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
你看这人有多讨厌?
走都不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