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疑陈秉生就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但是她知道,太子殿下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丢脸。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道:“不埋怨天……”
魏舒有那么一刻是庆幸的,幸好刚才她随口念的是一个比较好懂的,结果碰到下句她就有点磕巴了:“不……不忧虑人……”
看到第三句,她就有点崩了。
这“下学而上达”,每个字他都看得懂,但看完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下学?是与上学相对的那个意思吗?
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魏舒,肯定不会是这个意思,因为她在看这些诗词文章时,心里所想的意思和实际的意思,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
她顿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也面临了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身为太子的脸面将要不保。
魏舒的心里开始在对比——
是直接说不会,自己打脸比较丢脸呢?
还是先硬撑着编一个意思,被嘲笑一番比较丢脸?
天人交战,一番思量后,太子殿下猛地伏在桌案上,自闭了:“不,不是很知道。”
秋晏瞅她那样,想笑但又怕伤及太子殿下自尊,只好咳了两声,顺势安慰道:“殿下还未上学,不知也正常。”
陈秉生将刚才那句话从书册中标出来,在旁边标注好意思后,放到魏舒的旁边,站起来,道:“明年就要上学了。”
魏舒抬起头小声道:“父皇母后说,明年和我一起上学的世家子弟个个都是人才,会识字作诗不说,还会习武。”
对比一下,她就有点挫败。
她会认字,但看得懂字看不大懂意思,云里雾里的,更别提作诗。
习武就更不用了说了,她想捏陈秉生的脸,可是她……跑都跑不快。
明白差距后,魏舒的大半个冬日都和一堆书较量去了。
……
近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喜事,隆冬之初,褚贵人产下一子,龙颜大悦,下旨晋升,褚贵人被封妃,赐殿——勤璃殿。
魏舒在前往勤璃殿的途中,低着头踩着厚厚的雪堆,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陈秉生见她走得摇摇晃晃,险些几次因不看路绊倒时,扯了扯她的披风带子,低声道:“看路。”
“有看,”魏舒踢了踢雪,道:“是路太滑。”
“活该。”
“……”
魏舒可能是许久不出君卿殿,今日得以出来,有些兴奋,毅然拒绝了与皇后乘步辇一同前去,愣是要走过去。
皇后拗不过她,只得派一堆人跟着。
此时魏舒皱着眉,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嗯?”陈秉生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上次褚娘娘说酸儿辣女,还说她喜欢吃酸的,果真生了个弟弟。”
“嗯。”陈秉生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不是酸甜苦辣咸吗?酸儿辣女,那甜苦咸怎么办?”
“我就喜欢吃甜的,我以后会生出什么?”
陈秉生:“……你不会生。”
少时的魏舒不懂这些,她只懵懵懂懂地“噢”了一声,然后又道:
“孤知道,孤还小,生不了宝宝,那秋晏呢?秋晏也喜欢的吃甜的。”
陈秉生:“她也不会生。”
“为什么?”
“嫁不出去。”
“……”
魏舒立马心虚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见身后紧随了宫女侍卫共十几个,她转过头想——幸好秋晏今日没有跟着出来。
“不嫁人就不能生孩子吗?”魏舒想了一下,又问。
陈秉生没答,反而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这小孩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为什么,要是能把这股劲放在诗词文章上,怕是不用看一个冬天的书了。
裹着一身寒气踏进勤璃殿的门,皇后老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人来后,伸手把魏舒扯进怀里,笑骂道:“让你和母后一同过来,你偏要走路,等回去要是着了风寒又要吃药时,看你怎么办!”
“不会着风寒的,母后。”
皇后将魏舒身上的雪沫子拍掉,又拉过陈秉生的手。
陈秉生眼底的情绪波动了一下,按捺住情绪没挣扎。
皇后皱眉道:“阿生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她连忙从身后宫女手上拿过汤婆子放在陈秉生手上,边帮他拍掉雪沫子边道:“阿生要觉得冷,就把手缩到袖子里。”
“好。”陈秉生拿着汤婆子淡声应道。
魏舒看着陈秉生,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待陈秉生察觉视线看向她时,她才快速伸手摸了一下陈秉生的手。
心想:确实好凉,跟她前几日偷偷跑出君卿殿时玩的雪一样。
皇后和他们站在勤璃殿前的阁楼下,站了许久都不见要进去,魏舒问:“不进正殿看弟弟吗?”
“要去啊。”皇后刮了刮她的鼻尖。
“但要等等,外面的风雪大,我们身上沾的寒意也重,你弟弟还小,我们携着寒气进去,他很容易被冻着,所以我们先等等,等寒气散得差不多了在进去。”
待寒意消散,众人踏进勤璃殿正殿,守门的太监连忙喊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靠坐在榻上的褚妃闻声,抬眼看过去,见众人走进,她才道:“臣妾身体抱恙,不能行礼,还望娘娘见谅。”
“无妨。”皇后笑着摆了摆手。
魏舒看向褚妃,神色有些复杂,她拱手行礼道:“挽卿见过褚娘娘。”
皇后问道:“挽俞呢?”
褚妃向身后的宫女吩咐了两句,笑说:“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过了一会儿,奶娘抱着一个襁褓进来,小心翼翼的放进床榻旁边的摇篮里,小小的孩子就躺在里面。
凑上前的魏舒小心的把手搭在摇篮边缘,眼都不眨的盯着。
这小婴儿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点瑕疵也无,像极了她见过的那种晶莹剔透的玉。
他的大眼睛水蒙蒙的,高纯度的黑色瞳孔透着清澈懵懂,只看了一眼,魏舒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弟弟。
小婴儿和魏舒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晃动着握着拳的小手,小腿也蹬起来,眼睛弯起对着她笑起来,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魏舒睁大了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轻扯了一下旁边陈秉生的袖子,惊喜道:“你看,他笑了!他冲孤笑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