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急了,抓着他的手腕,道:“已经宣过了。”
“那太医怎么说?”
“说是气温骤降,凉风所致,吃些药也就好了。”
魏舒的谎话张口就来。
“吃药了么?”
“还没,”魏舒说完,又怕他继续揪着不放,忙补充道:“药已经在熬了。”
“嗯。”
陈秉生在魏舒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
等抱着人后,他才慢吞吞地道:“身子骨越发弱了,毒可有再发?”
“近日并没有毒发。”魏舒闭着眼睛说瞎话。
“那就好。”陈秉生应了声。
承允端着药进来后,见两人相拥在一起,神色也未变一分,他将碗放在桌案上,道:“药好了。”
魏舒看了眼那碗黑乎乎的药,嫌弃的皱眉。
她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苦的药。
苦得她像是在吃黄莲苦瓜,甚至喝一口就顿觉五感全失。
往常她都是当着承允的面喝一半,避免承允告知陈秉生,然后再将剩下的一半趁承允不注意时偷偷倒掉。
就倒在桌案上的那花盆里,今早承允进来,她还在睡觉。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承允嘟哝过一句。
“这花好好的怎么就焉巴了?”
魏舒当时就精神一震,清醒了,满脑子回荡着一句话。
这花焉巴了?
焉巴了??
得了,她现在也要焉巴了。
很明显承允已经告诉陈秉生了。
小人!
可是当着陈秉生的面,她不想喝也得喝了。
承允出去后,陈秉生见魏舒不动,只面色复杂的看着那碗药,他皱了皱眉。
“怎么不喝?”
魏舒闭了闭眼,皱着眉头。
“……喝。”
她端着碗视死如归地轻抿了一口。
入口便是苦药,魏舒锁紧眉头。
她素来不喜这类苦的东西,也承受不了,今日真的是和遭酷刑差不多。
她正要喝第二口,碗就被人端走了。
她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嗯?”
陈秉生将碗放在桌案,淡声道:“苦便不喝,不必勉强。”
魏舒一喜,急不可耐地应道:“好!”
“加些蜜饯会不会好些?”陈秉生想了想,问道。
“……不好。”魏舒刚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肯定会又苦又腻。”
“不如臣让太医重新配药方,配一些甜的。”
“不要。”
“……”
陈秉生的眉头皱的比魏舒还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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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安静至极,前堂。
徐青州怔怔的看着石像,伸手想去触摸,伸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
他喃道:“青矜……”
老管家弯着腰进来,看了眼那尊石像,而后慢声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徐青州依旧盯着石像,呆呆愣愣的,闻言也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徐若嫣走进前堂时,见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她勾了勾嘴角,道:“父亲对这份礼物是否满意?”
徐青州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飘忽茫然,他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徐若嫣沉下脸,整个人所散发的气息都冷了三分。
徐青州一顿,目光开始变得冷淡。
他道:“这尊石像从何而来?”
徐若嫣老实回答:“自然是鬼村。”
听到“鬼村”二字,徐青州幽深的目光直盯着她,眼里的寒意彻骨,杀意极重。
徐若嫣漫不经心的笑道:“听说前几日父亲的一个手下因口误说了鬼村二字,就被父亲拧断了脖子,怎么?父亲也想拧断我的脖子不成?”
徐青州收回视线,看向石像,冷声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徐青州嗤笑了声,像是觉得可笑,她停顿了一下,眸中带了几分恶意的笑,她道:“鬼村……”
咬字清楚,语气极重。
徐青州猛地回头,眼底压着血红阴戾。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仗着平日里我对你有几分好的态度,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徐若嫣道:“父亲想杀,杀了就是了,何必这么多话?难道父亲杀人前都还要质问被杀者一番?若是如此,那杀人效率可就太慢了。”
“先不说父亲想不想杀的问题,对着这尊石像,你敢杀吗?”
徐若嫣嘴角噙着笑,“亦或是,对着我这张脸,你舍得杀吗?”
徐青州定定地看着她,笑了两声,沉声道:“不杀你,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
“我母亲的份上?可笑至极。”徐若嫣嗤了声。
徐青州忽的扯过她,单手掐着她的脖颈,脸色阴沉。
“那个村子是你母亲曾居住的地方,你怎能唤之鬼村?”
徐若嫣并不害怕,而是轻笑了声,漫不经心的掰开他的手,她垂下眉眼,嘴角满是讥讽,而后嗓音也沉了下去:“你还好意思说我?”
“她拼命救活护着的人们在你眼里如同草芥,你说,母亲踏在黄泉路上时,见她的身后就是她曾救过的村民,她该有多难过?嗯?”
“你!”徐青州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
凤聿看了眼斜躺在塌上的红衣女人,抿唇道:“主子何必故意激怒丞相大人?”
主子做事嚣张惯了,能动手的绝不会动嘴,今日竟是这般反常。
他本不该问,其实他就算不问,也知这般反常是为何。
从始至终,主子的反常皆因一人而起。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的情绪,她的笑颜,她的喜好皆为那人而变,那人有什么好呢?
徐若嫣揉了揉脖颈,懒声道:“狗急了才会跳墙。”
说罢,她从桌案上拿起一个信封,随手掷到他怀里:“将这个交与摄政王陈秉生。”
“是。”凤聿弯腰拱手答。
似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情绪,徐若嫣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半响后,一手支着下巴,道:“过来。”
凤聿面带疑惑地走近。
徐若嫣的身体突然向前倾逼近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压着寒意,她轻声道:“凤聿,你最近越发不乖了。”
凤聿脸色苍白,闻言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不敢那便好。”徐若嫣重新靠回榻上。
“我的事,无需你来指手画脚,你不甘心也好,嫉妒到发狂也罢,都给我憋着。倘若你以后再敢冒犯,我便让你死。”
凤聿浑身僵硬,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原来她…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也知他心底的不甘与嫉妒,她什么都知道……
他苦笑了声,他的演技如此拙劣,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日为仆,终生为奴,他不该妄想那不属于自己的太阳。
“属下谨记。”他低头,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待凤聿离开后,徐若嫣站起来,挑掉了香炉的熏香。
一阵风吹过,仅留的香味也消散不见了,她垂着眼,忽的想起了前几日和陈秉生见过的那一面。
那人不说话只站着就给人的压迫感极强,刻在骨子里的阴冷是无法泯灭的,眼中偶尔出现的情绪波动,也会使人头皮发麻。
她突然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