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生的话语被淹没在雨声中,魏舒举着伞的手紧捏着伞柄。
听到这话,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语的委屈。
泪花也浮出眼眶,模糊了她的眼睛。
过了半响,魏舒才开口,软糯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不能。”
陈秉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哭了?”
“没有。”语气中的倔强显而易见。
陈秉生不再说话。
在灰色的雨幕中,一切都显得模糊,雨中,龙玺殿前,两道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他们的上方,是一把油纸伞,一把棕色的油纸伞。
魏舒很小的时候,自见到伴读哥哥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他不喜说话,也不喜与人接触。
她刚开始也以为伴读哥哥对谁都这样,冷若冰霜,孤傲冷僻。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伴读哥哥也会主动与人说话,也是会笑的。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她也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魏舒也忘了,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记起。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九一看魏舒神色莫辨,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怕宿主禁不住打击,他尝试着开口。
【宿主?】
“……嗯?”
【你又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的事。”魏舒垂下了眼帘,“以前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理我,现在明白了。”
九一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
【你知道刚开始他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吗?】
魏舒正要开口问,门口却突然走进一个人,看清来人,她一时之间愣了伸。
“你……回来了?”
再次见到陈秉生,魏舒自己都说不清是想见到他还是怕见到他。
就好像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渴望着见到阳光,却又怕阳光的热度灼伤了自己。
“嗯,”陈秉生应了一声,迈步朝她走过来,指腹捻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问:“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语气同她初来时一样,一如既往地温柔缱倦。
魏舒微愣,抬眸看着他。
陈秉生见她半天不答话,皱了皱眉,“嗯?”
魏舒动了动嘴唇,可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过了一会后,她抬手轻轻圈住了陈秉生的腰,把整个脸埋进他的怀里。
陈秉生正要说话,就见怀里的人突然抬头,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哥哥。”魏舒呢喃道。
“记得小时候我也是这般唤你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般唤你?”
低垂着眼眸,过了一会才开口:“你再唤一遍。”
“哥哥。”
“嗯,”陈秉生吻了吻她的嘴角,“我在。”
魏舒听明白了,他说的是“我”,而不是“臣”。
“没有不喜欢,你想如何唤我都行。”
……
【你要去瑜城?】
九一十分惊讶。
“嗯,”魏舒点点头,“不太放心。”
这次陈秉生回来已经向她说明了情况,她也知道瑜城瘟疫并没有扩散得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但是她不知道陈秉生假传消息的用意何在,仅凭一句无事没法让他真的安心。
她总觉得,瑜城瘟疫之事不简单。
虽然她只是个女扮男装的假皇帝,但是她在位一日,便应担一日的责。
天下百姓,四海生灵,她不能不顾。
“我早就想去瑜城了,只是皇城不可无人守着,我若离开,再加上陈秉生不在,无人在上面压着,丞相大人恐怕得翻天。”
魏舒又补充道:“我其实是在等他回来,他回来,朝中才能太平。”
【若是陈秉生不同意你离开,你出皇宫城都难】
九一毫不客气的泼着冷水。
如今陈秉生的势力范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广,连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承允都是他的人,魏舒还有什么瞒得住他?
恐怕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陈秉生的控制范围内。
魏舒笑了一声,道:“我知道出去很难,但是现在还不急着走,让我先去拜访一下丞相府。”
过了好一会儿,她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当然,是偷偷的去。”
夜深人静,丞相府内侍卫众多,分布在府内各处夜巡,静谧的夜里时不时响起佩剑撞击金属的声音。
一道黑影从墙外翻进来,刚落地,便靠着假山躲在侍卫的视线盲区。
黑衣人极小声的开口:“九一,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什么?】九一料定没有好事。
“帮我看看侍卫都在什么地方,顺便给我规划一下怎么走才不会被抓到。”
果然,无语是真无语。
九一沉默半响,为了不想让宿主觉得他只会报剩余话语权,他还是老老实实发挥自己的剩余价值。
通过九一的帮助,魏舒终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丞相府的藏书楼。
可一到地方,却发现这里的正门已锁,朱红色的锁链锈迹斑斑。
魏舒看了好一会儿,轻微皱起了眉,心中满是疑惑。
按理来说藏书阁作为放置书籍文献的地方,平时进出的人应该不少,可是为什么要锁起来?
况且看锁链上面的铁锈,年头应该不短。
难道这里面锁着什么东西?
魏舒轻笑一声。
“九一?会不会开锁?”
【……不会】
好吧,意料之内。
魏舒叹了口气,没再问。
她抬头看了一眼藏书楼的屋檐,紧接着一跃而上,跳上屋顶后,弯下腰去掀开了瓦盖。
魏舒一路顺着屋顶掀开的洞口进了藏书楼,可她刚落地,就被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
魏舒:“……”
这是有多久没打扫了?
她从怀里拿出烛台点上,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四周。
这丞相府的藏书楼不似皇宫里的那般宽大奢侈,但是却有着不一样的韵味。
那刻在石壁书架上的花纹古朴纯真,每一本书都排得整整齐齐,那种整齐近乎变态。
魏舒走到离她最近的书架,发现书架上的书不论是大小规格还是颜色深浅,几乎都一模一样。
“这是有强迫症吗?”
魏舒举着烛台,迈步往内走,前几日在皇宫的藏书阁,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瘟疫的解决方案,但是在前世的记忆里,她好似记得有人与她说过——可以去丞相府的藏书楼看看。
她虽忘记了声音的主人,却记得原话。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挽卿,瑜城瘟疫之事可大可小,你不妨去丞相府的藏书楼看看。”
女人停顿了很久,“当然,是偷偷的去。”
魏舒走了一圈,有点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让她来这。
因为丞相府的藏书楼里显然都是医书,竟然是连一本杂书都没有。
锁着这个楼,楼里却只是一堆的医书,徐青州到底想干什么?
瑜城瘟疫,究竟是突发还是有预谋?
电光火石间,魏舒好像有了一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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