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一趟不是会再有血情丝的了,可看着那具狗骨,努力的昂着头往窗户里凑,指间涌出来的血情丝,确确实实的对着它。
它就是一具白骨,没有血肉,我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的眼神。
可在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改为跃起,前面双爪骨合起,朝着我和凌渊做着跪拜。
随着它一拜,又一拜,那根血情丝,居然比当初陈雯的那根更粗更长,主动朝着它延伸而去。
它在窗外,我们在窗内,可它就那样用一双后腿站着,不停的拜着,空洞的眼骨,依旧空洞,可我却好像明白它有事相求。
转眼看向凌渊,他依旧看着那一篮子整理过的野花,往上洒着水:“开始吧。”
我有过引陈雯那根血情丝的经验,所以引着那根血情丝朝着那具狗骨涌动。
现在才刚擦黑,并不是狗骨平时出来的时间,它好像是听到凌渊念的《楞严经》而来。
所以血情丝朝它飘过去,它好像摩顶受戒一般,将合十相拜的一对前爪趴在窗台,下颌搭在上面,不躲不避,虔诚的等那根血情丝飘过去。
这次血情丝不再是宛如网一般的束缚,也不是像当初陈雯一样直接扎入她心口,反是点在狗头正中眉心的白骨处。
血情丝的顶端,一经点到狗头骨眉心,就瞬间散成细细的血丝,宛如那狗骨上细密的血丝网一般,顺着狗骨蔓延。
没一会,白骨生肉,一只长相普通,但身形较大的猎犬趴在了窗台上,它双眼含泪,沉沉的看着我和凌渊。
我知道血情丝可以杀人,就算是金盔铁甲也能瞬间绞裂,可这白骨生肉,还真的是第一次。
自己也愣了一下,可对上那狗眼中的痛苦,往事历历目,都顺着血情丝涌了过来。
这个故事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狗血,就好像一部默片。
这条猎犬是村子里一位老猎户养的。
老猎户还有个儿子,父子俩带着三条猎犬,上山打猎维持生活。
后来不让打猎了,其他的猎户要么就把狗卖了,有的就被打掉吃肉了。
毕竟猎狗大,吃得多,还要吃肉,不打猎了,留着也是个麻烦。
这条猎犬,当时也忐忑过,怕自己被打掉吃肉。
幸好老猎户舍不得,就和儿子养着这三条猎狗。
而这条猎犬通灵,猎户父子最喜欢它。
对他们而言,猎犬就是家人,吃饭的时候,父子俩端着碗,猎犬的装盆里,大家都蹲在家门口一起吃。
猎户父子吃什么,猎犬就吃什么。
但那是五六十年代啊,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老猎户不到六十就去了。
猎户就守着几分薄田,时不时的带着三条狗,上山偷偷追个兔子,逮条蛇什么的,勉强过日子。
可也穷得裤子坏了都没得换,更不用说娶媳妇了。
后来另外两条狗,慢慢老死了,只有这一条狗,一直活得好好的,陪着猎户同吃同住。
一人一狗,清贫渡日,那猎户儿子家里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没有,到了冬天都是抱着狗睡,狗身上热。
有什么话,也会和猎犬说。
鸡无六载,犬不留八,那条狗从老猎户到猎户,活了几十年,自然是通灵的。
就在一次猎户淋雨着了凉,烧得迷糊昏过去的时候,那只狗因担心主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化成人形,照料主人。
等猎户醒过来,家里多了个女人,少了条狗。
那时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没有问女人打哪来,也没有问狗去了哪里,依旧和往常一样,和狗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只不过多了一层关系,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村里人问起来,他也只是说在村人捡回来的,女人也只是憨憨的笑。
那时大家都带着善意,生活似乎静默无声。
女人也没有名字,村里人叫她,都是老范的婆娘。
在她的记忆里,日子也没有区别,和猎户一起上山砍柴,下地劳作,一起回家,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只是有时上山,女人凭着本能,再追到野兔野鸡什么的抓回来,猎户都会摸着她的头,把野物放掉。
女人不解,可猎户只是笑,让她以为不要再抓了。
或许那时他是知道女人是什么的!
那种日子,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过多的恩爱,更甚至有时连餐饱饭都没有。
可在她的心里,那种感情,静谧而美好。
那是真的岁月静好,相依相守。
一切的变故都在那个女人怀孕了,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怀孕这件事情,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不安。
猎户知道她怀孕了,每晚都抱着她,抚着她的肚子,开始感觉愧疚。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猎户的不安也慢慢变大。
他开始不带女人上山,把她锁在家里,进山抓蛇卖钱。
有了孩子,他想给女人更好的生活,想要换更多的东西,给孩子。
开始几次收获还好,他还买了肉回来给女人吃。
女人总是在陪猎户下地的时候,找路边的草药,告诉他是治什么蛇毒的。
猎户也都认真的听,认真的记。
可一次猎户上山抓蛇,当晚没回来,女人第六感就知道出事了,在家里拍着门不停的叫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路过的村民把她放出来。
等她挺着个肚子,一路寻进山的时候,男人已经死了。
死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篡着解蛇毒的草药,可来不及嚼碎敷在伤口上了,身上挂着的篓子里还有两条蛇。
女人知道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遭到上天的警示。
她挺着肚子,将猎户背回了村里,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村民,把他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然后自己在家里死了。
没有服毒,也没有上吊,就那样躺在那张无论是人是狗,都和他相依相偎的床上,安安静静,就那样死了。
是村民怕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出事,才发现她死了的。
也是村民凑钱,买了一口薄棺,将她下葬。
她通灵化成人形,死时也是人形,凭本能知道是她怀孕,天理不容,才让猎户被蛇咬死。
所以她不想生下那个孩子的,怕再给这村子里惹来祸端,也是真心想随着猎户去了。
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棺材里生下那个孩子。
更没想到,那个孩子虽然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安全长大后,却因为嫁了个老光棍,改变了一切。
从范姐第一次作恶开始,她就知道了,她用自己的功德,帮她化解。
可一次两次,她连尸身的人形都维持不了,慢慢的在腐烂的棺材里又变回了狗骨。
她在腐烂的棺材里遭受的煎熬,无论范姐做了什么恶,她都尽量引到自己身上,用自己在畜生道几经沉浮的功德化解。
原本她可以转世为人,再和猎户续前缘的,可就因为范姐做的事情,她和猎户都得再入畜生道。
她本来就是在畜生道的,她感觉并没有什么。
可她怕范姐入畜生道,所以她让范姐长出狗毛,提醒她。
她夜间出来游荡,将怂恿范姐将生意做大的村民咬死。
将想要把她镇回地府,用邪术帮范姐解决身上狗毛的法师咬死。
她就是想告诉范姐,别再作恶,好好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