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女士吓人挺有天份的,语气阴森,而且起伏有定。
一双眼睛好像开始变成了蛇眸,随着她说话的时候,瞳孔猛的变成了竖眸,死死的盯着我,好像瞬间就要长出毒牙,朝我扑过来,咬断我脖子。
我被她吓得眨了眨眼,而且她靠得太近了,只得往后仰了仰,瞥了一眼,依旧不动如山的凌渊。
见他没有表示拒绝,这才抿着水道:“她想让我们做什么?”
按理说,那个客户是棺材女,那就证明她母亲死后,棺材肯定还被打开过,并且将她抱出来的。
那时并没有发现尸骨有问题,那么肯定是再次入棺封土后,尸骨才发生变化的。
这种事情,人为的可能性就比较高了。
邹女士见没吓到我,娇笑一声,往后靠了靠:“她小时候无父无母,是吃村里的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因为是个棺材女,村里人同情她,可也感觉她晦气,也没人管她。她也没读什么书,后来村子里有人作主,把她早早的嫁了人。”邹女士冷呵的笑了一声。
朝我唏嘘道:“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又穷又懒娶不到老婆,父母快要死了,想在死前见他成家,刚好她是个棺材女,也没人敢娶她,就这样被村子里撮合了。”
“对了,她比我还大十来岁,所以那个年代,也没什么抗争意思,有口饭吃,就不错了。”邹女士冷笑一声,喃喃的道:“可她一嫁过去,那对老父母就死了。”
“本来就是要死了,才让四十多岁的光棍儿子娶棺材女的吗。结果他们就又怪是我那客户克死了父母。”
“那男人好吃懒做,让人伺候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动手打人,骂她棺材女克人。”邹女士勾唇,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复又接着道:“熬了几年,她因为小,没生出孩子,挨打就更频繁了,实在熬不下去了。那是九十年代初吧,正好南下打工潮兴起,我那客户见村里有人打工挣了钱,想出去打工,可没有路费,也没人愿意带她走。”
“那个时候啊,几十块钱的绿皮火车票,对于她而言就很多很多了。”邹女士明显有讲故事的天份,瞥着我道:“你猜她后来是怎么南下的?”
我抿着水,有点佩服的看了一眼依旧不动如山的凌渊,朝邹女士摇了摇头。
“她没有钱,可女人生来就有资本啊。”邹女士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几下。
最后落在我眉间,好像看出了点什么,这才幽幽的道:“她恳求几个在南边打工挣了钱的男人,让他们带她去,用什么求的,想来你也能猜到。”
“不过她家男人不同意,后来她算是偷跑到。”邹女士脸上居然带着畅快,跟着道:“她做了很多脏活累活,后来在足浴按摩做得挺好的,仗着胆子大,就慢慢自己开店。”
“挣了钱,就拿着钱,回老家离了婚,带着村里一些女的出来做这个行业,慢慢的做大了。”
“后来大清扫,足浴按摩那些不正当的行业都被关了,她就开始转行做美容,做正当的推拿按摩,也做得风生水起。”邹女士说到这里,瞥眼看着我道:“那个陈雯,就是在她开的美容院上班的。”
我对上邹女士那双好像可以上下左右,随意挪动的眼睛。
突然发现陈雯真的是个笑话,她以为瞒过邹女士,勾搭上人家老公,却不知道那美容院跟邹女士都有生意往来,估计每个动作,邹女士都知道。
她以为可以逼迫高知新,却不知道对于高知新而言,她什么都不是。
跟这些经历时代沉浮,百炼成精的人比起来,陈雯这种年轻、阅历不足、长在安稳中的女孩子,根本就是小白花。
邹女士见我明白了中间的关键,得意的勾唇一笑。
就又开始接着道:“她有钱了,村里就开始提她小时候吃百家饭的事情了,让她回家建房子啊,出钱在村里修路啊,修祠堂,建学校啊。还有她以前嫁过的那个男人亲戚啊,如果有困难,都找她。”
“她这些年做生意,还有原先村里带出去那些人帮着支撑着,所以也就都应了。”邹女士喝着奶昔,瞥眼看着我:“人吗,挣了钱,谁不想到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呢。”
“可这些村民越来越过份了,让她回去修房子,拿了三百多万回去,修的那房子哟。”邹女士摇头低笑。
复又瞥眼看着我:“你猜她迁个坟,花了多少钱?”
现在我不知道,以前跟奶奶在家的时候,迁坟是不要钱什么钱的。
就找个风水先生看一下,选个地方,然后挖坟抬棺都是村里的人帮忙,就摆一桌,让大家吃个饭,一人一条毛巾、一包烟就可以了。
因为这种事情,家家户户都要办的,今天你家帮我,明天我家帮你。
就算家里没有男的抬棺,女的也会帮着下厨什么的,反正都是村子里互帮互助,相互出力的。
所以我又只得摇头。
邹女士朝我晃了晃手指:“三十万。说是二十万买了块风水宝地,村里那些人还说便宜了,外面一个公墓用二十年,还要几十万呢。”
“一万多请风水先生,还有好几万就是重新买棺材,请乐队,请人抬棺,摆席什么的。”
“她这些年,年纪大了,有点怀旧,也和家里那些人想她一样,反正她无子无女,挣这么多钱,花不出去,就给村里那些人花一样的。”邹女士呵呵的笑。
扭头朝我道:“结果一开棺,里面是具狗骨头。”
我听故事又转到这里,连问都不想问了,只是看着邹女士,让她自己说。
“她花三十万迁坟,办得风光啊,当时村里的人都去了,所以都看到了棺材里的狗尸骨了。现在这社会,人人一部手机,都拍了视频。都传她妈是个狗精,让她按村里的人头点,一人多少钱的封口费,要不就把视频发出去,让她美容院的客户都知道她妈不是人。”邹女士瞥眼看着我。
嗤笑道:“这路子,你知道了吧。”
人都是这样的,同情弱者,对弱者报以一定的善意,也会帮助弱者。
但当身份变化的时候,会又携恩图报,就算不要东西,嘴头上也会说,当年某某,如果不是我如何如何,就会如何如何了,哪还能有今天。
就邹女士这客户的情况,怕就是她钱太多了,村民想大宰一笔。
我看着邹女士摇头道:“这事我帮不上忙啊,这就是一个敲诈勒索的案子,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啊。要不就是花钱摆平,要不就是想办法把这事揭过去。”
这话一出,一直瞥眼看着窗外的凌渊,扭头看了我一眼,勾唇轻笑了一下:“原来我们还有业务范围啊。”
他声音本来就好听,这会才开口,微哑低醇。
听得邹女士挑了下眉,立马眉开眼笑的看着凌渊:“原本是不用找你们的,她也想着给封口费算了,可……”
邹女士敲了一下桌子,朝我道:“那具棺材里的狗尸骨活过来了,还吃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