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婶有了过阴的反应,旁边那对父母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原本要放下的水碗,立马捂紧了。
那男的更是要出声,我捧着米升正洒米引路,扭头看了那男的一眼,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眼神。
等刘婶双眼完全翻白后,这才放下米升,盘腿坐下,拿着牛骨棒轻轻的敲着,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随着我唤名,刘婶嘴里发出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你是哪个,我在哪里?”
这声音完全就不是刘婶的,旁边那女的一听,连忙死死咬着牙,低低的啜泣着。
就算知道请魂上身了,听着儿子的声音,她也还记得,我原先交待的话,不敢出声。
我见请来了,忙问他的魂是被拘在哪里。
可那男子只是说不知道,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还有个孩子一直在哭,一个劲的闹。
可他就是出不去,就在刚才听到有人叫他,有米落在那黑漆漆的地方,他顺着米来的。
我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他也不知道。
只记得自己献了血,然后回家就感觉针口痛,好像有什么嘬吸着针口,睡一觉起来就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地方。
我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收了牛骨棒,捏着米洒进那对父母的水碗中。
那个当妈的,立马哭出声来,叫了一句:“我的崽啊……”跟着就泣不成声了。
我见不得这种场面,一见到这种,我就会想起当初那些家属也是这么扑过来,找我索命的。
所以只是默默的起身,转身出来了。
这门并不隔音,另外两家的家属听着里面一家团聚,抱头痛哭的声音,都抬眼看着我。
只不过眼中再也不是那种将信不信,没得选择的神色了,而是真正的信任和恳求。
我听着里面那对父母哭得好像喘不过气,瞥了一眼燃着的香,慢慢走了出去。
等这一个事了,刘婶也要休息一下,要不然她身体也受不住的。
我也好喘口气,醒醒神。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凌渊叫我:“抽空吃点东西吧。”
我这才发现,凌渊在桃树下摆了张小桌子,配着两张小竹凳子,正坐在那里等我。
走过去,看着桌上摆着的两碟小菜,一碗稀饭。
“时间太短,熬不成粥,就滚了几滚,煮成稀饭,放了点鸡肉沫。”凌渊长身斜斜的靠在竹制的小椅上。
他手长脚长,脚尖在一棵桃树上轻点着,四脚的椅子,只有后面两只脚在地上。
明明是把矮椅,却被他硬躺成了摇椅,前后晃动着。
“要坐就坐好,别摔着。”我听着竹椅咯咯作响,目光闪了闪,坐下来捧着温热的稀饭喝了一口。
虽说只是滚了两滚,可在嘴没味的时候,也比干饭容易下咽。
凌渊厨艺真的很好,就算是一个南瓜苗尖,一个水煮四季豆,也味道清爽可口。
他刚才让我别吃饭,直接去过阴请魂,是怕我吃了那些大鱼大肉不克化,趁着我去忙,自己又下了厨给我做。
听着屋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呜咽声,又灌了一大口稀饭,旁边凌渊依旧轻点着脚尖,将竹凳摇得咯咯作响。
我拿着筷子,夹着南瓜藤尖吃了一口,扭头看着凌渊:“你说为什么死的都是些无辜的好人?”
突然有点明白,玄心为什么崩溃了。
就像他说的,面对这些阴邪的东西,西林寺包括玄心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可以死。
可静元不同,他不过就是一个寄居在西林寺可怜的孤儿罢了。
他只不过是想在这人世间活着,这六道轮回也好,以身饲魔也罢,跟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关系?
可炙莲对他下过一次手,元蜚婆直接害死了他,还操控着他的尸体来对付玄心。
袁小红、莫言初,还有那些一想到名字,就算到现在,我依旧愧疚的人。
还有这屋里那三死者,他们都是好人,献血,帮着抬了一下紧急的担架,开救护车……
可他们都是好人,却都死了,留着家属在这里连死因都找不到。
那个渣男高知新,却还好好的活在那里,还有两个护工守着!
我拿着筷子,挑着南瓜藤尖塞进嘴里,却怎么也吃不出滋味。
“所以才需要你好好活着啊。”凌渊摇着竹凳,沉眼看着我:“只有你活着,这些阴邪之人也好,鬼怪也罢,才会避退人世间。这些无辜的好人,才不会枉死。”
我听着呵笑一声,一口稀饭差点喷了出来。
他这高帽子,随口就盖啊!
凌渊却依旧晃着竹椅,在咯咯的响声中道:“所以六道不能乱,这些好人死后,来世只会更好。那些作恶的,或进畜生道,或入饿鬼道,或坠修罗天。”
说到“修罗天”,凌渊自己都冷呵的笑了一下,止住了话题:“你不要以为那万千血情丝,只是爱情,情之一字,涵盖有多广,还得你在这人世间好好的走一遭,才知道的。”
我听着只是冷呵一声,慢慢的喝着稀饭。
这会又感觉不太好喝了,或许真的只滚了两滚,汤只是一点米汤味,饭要烂不烂,到了嘴里还是要嚼。
屋里哭的声音好像静了下来,我咬着四季豆,慢慢的嚼着。
凌渊却盯着我,突然脚尖一勾,竹凳往上一晃,坐在我面前,轻声道:“知道为什么要有鬼神吗?”
“人间的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可道德要求,在敬鬼神之人的心中,也算低的。如果人人都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今天你就见不到里面那样的局面,也看不到冰柜里的那些尸体。”凌渊盯着我,轻声道:“善恶有报,轮回自应。”
我瞥眼看着凌渊:“那你说,你和云淼、炙莲,谁善谁恶?你们一镇饿鬼道,一镇修罗天,云淼永远只能在修罗天,是恶吗?”
凌渊目光微抬,眼中波光流转,轻叹了口气。
脚尖复又轻点,身子在竹椅上几乎躺平。
眼睛看着桃树上团滚的桃子,朝我幽幽的道:“那你又怎么不知道,这不是大善。”
“镇修罗天的是我啊,如果云淼想逃离,你认为不能吗?”凌渊语气有点嘲讽,轻声道:“可她自愿坠入修罗天啊,你说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