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炙莲说得是真是假,但他出现在这里,光凭我手里的弯刀,是对付不了他的。
干脆将弯刀收进牛皮刀鞘中,我握着弯刀,踩着那些齐腰的杂草,朝他走去。
但随着我抬脚,那些幽瞳幼虫立马在我前面爬动。
它们黑发所过之处,那些杂草立马就枯败,软软的倒了下去。
不一会,就出现一条通向炙莲的路。
炙莲一身红衣,站在那里,好像轻轻吸着气,满脸的无奈。
我只得踩着这些枯草,慢慢走过去。
这才发现,我其实早就到荒塘了,这一路都是围着荒塘走,而且已经走了几圈了。
似乎碰到了鬼打墙。
等我走到炙莲身边的时候,他眯眼看着我,轻声道:“凌渊和秦阳羽去我那里,驱饿鬼重回饿鬼道了。”
“那些饿鬼如果不归饿鬼道,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麻烦。”炙莲伸手揪着旁边杂草的草穗,将上面结的籽,慢慢搓下来:“可这些饿鬼是我特意留在人世间的,有我镇守出入口,肯定不会让这些饿鬼这么容易的重归饿鬼道。”
他倒是从不避讳自己做的事情,清醒到让人连批判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们就把我丢在这里,让你不得不出来救我?”我看着炙莲,立马摸清了他要说的话。
“嗯。”炙莲苦笑着轻嗯了一声,举目顺着这丛生的杂草朝外看去:“这里有很多婴灵,你刚才被困,就是它们给迷的。”
“你没感觉,其实你刚才很多次,都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炙莲长眼流转,看着我轻声道:“这口池塘被填了,水都干了,淤泥也变得结实了,可有些东西,能在干泥里也能活的。”
我隐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在他说的时候,就感觉脚下踩着枯败的杂草好像慢慢变软,就好像有什么在脚底慢慢的游动。
连忙脚趾抓紧,看着炙莲道:“你在这里,那具云淼尸呢?”
“云淼尸……”炙莲细眼微挑,看着我脸露苦色:“你现在倒是随口就来,一点都不忌讳啊。”
但却幽幽的道:“她跟元蜚婆养伤去了,暂时不会出来了。”
就说话的时候,旁边杂草中唆唆作响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
但不像是草中间有什么游动,因为草不是左右摆倒的,而是上下浮动。
我不由的抿嘴握住了弯刀,眼睛随着这些上下起浮的草丛转动。
心头却看着四周,想着是不是那些从坟墓中钻出来的活僵。
“那些活僵不会来了。”炙莲却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嗤笑道:“凌渊扎了一个纸人,用你的血为引,加上那些家长准备的东西,已经早一步将所有活僵引到另一处解决掉了。”
“你对那些活僵心怀愧疚,他们怕你和胡三娘一样,再见到他们,内心崩溃,所以他们不敢让你再看到,这些活僵被烧化成灰的模样。”炙莲瞥着我,轻声道:“让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置身于危险中,让我不得不出来,救你。”
炙莲将这一切分析得很透彻,也讲得明白,但我还是不太确信,抬眼看着炙莲。
他似乎怕我不信,轻声道:“你不信也没关系,你身上有着浓浓的药水味,前胸后背由凌渊和秦阳羽画的血符都被药水冲掉了吧?所以他们不打算用血符来救你了!”
“我在你身上留了一道怨丝,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有所感觉。”炙莲轻轻指了指我来时砍的那条路,轻声道:“你现在也能感觉得到,你脚下有着东西在钻,是不是?”
确实,就在现在,不用说脚板底下,连那些草丛都还在起伏着,明显这草下凝结的干厚泥里,有什么活物。
连那些长着人脸的幼虫,都在草丛中,飞快的游动。
随着我站得越久,周围草丛起伏游动就越来越明显。
那东西好像很有耐心,速度很慢,只不过在一点点的靠近。
炙莲似乎连动都不动,只是沉眼看着那些慢慢被拱起的杂草,透过交错纵横的树枝,往外面看。
朝我伸手指了一下:“大路就在那边,送你来的车也走了。你信不信,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那个蛊师也好,狐族那个新任的小族长,还有道门空门那些人,都不会来。”
“就在刚才。”炙莲朝我指了指一个地方,轻声道:“你砍树枝的时候,地下的东西差点直接就将你吞了,你不信的话,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在那个点踩一脚,你就会看到那个差点吞了你的东西。”
夜深风高,草丛中暗藏的东西一点点的逼近,草丛唆唆作响,似乎还不只一个东西。
我瞥了一眼炙莲,再次确认道:“你是说,那些活僵,凌渊和秦阳羽已经用其他的办法引出来,并且解决了,对吧?”
“嗯。”炙莲瞥着我的手,慢慢朝我伸过来。
他手指修长,温润如藕尖,好看得很。
可我却本能的缩了一下,但刚一动,就感觉手肘一凉。
炙莲托着我手肘,将我衣袖慢慢往前撸了一下,露出手肘内腕,轻轻伸手贴在针孔的止血胶布。
那里露着三四个针口,周围青紫一片。
就算过了这么久,胶布被扯开,那些针口依旧朝外渗着血。
炙莲伸着指尖,在旁边推了推:“你最近打针挺多的,这针口是打进去,还是抽出来,你自己有感觉吗?”
炙莲绝美的脸上闪过嘲讽,轻咂了一下舌:“道门那个天天跟你在一起的女道,据说是个法医,打个针,还要扎四个针口啊,技术不太行啊。”
他这是在暗示我,今天下午我一直沉睡不醒,是在凌渊和秦阳羽的计划之中的。
我吃了药,还打了针,只不过这么多针孔,是因为抽血和输血的。
凌渊和秦阳羽用这抽的血,制了个纸人,去引活僵。
炙莲伸手抚着我手上的针口,语气森森的好像周围唆唆动的草声:“云淼,你我精血相融,你身上有什么变动,我都知道。他们抽了你的血呢,我能感觉得到,可你能感觉到吗?”
他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苦恼和无奈,朝我轻声道:“他们一直保护你,只不过是想用你来对付我,或是像当初一样,靠着你来镇守六道。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你的感受,也没有真正关心过你的生死。”
“如果凌渊真的对你还有旧情,他就该断了你指间那根血情丝。让你好好的和那个小道士在一起,自己将一切扛下来,不是将你又推出来。”
“那个小道士也是,既然心系于你,还管什么天下苍生。如若是我,为了你,天下苍生皆可杀。”
“云淼,你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件脆弱却又无比好用的活法器,你还要和他们在一起吗?”他眉头紧皱,还着心疼、不解,还有着无比的烦躁。
我瞥眼看着炙莲,见他手指在我伤口处抚了抚,有着一缕缕好像藕丝的东西涌过。
还有点像我们小时候,有伤口,从门外取个蜘蛛丝网盖着丝血的那种丝。
对上炙莲,我只要努力隐忍,不激怒他,至少保命是可以的。
可炙莲抚了又抚,那些亮晶晶的藕丝在我伤口滑过一次又一次,他好像慢慢发急。
直接就将我手腕推开,眼中闪过血色,绝美的脸上尽是痛意:“你的身体被消耗成这样了吗?我用术法想治愈这几个针孔都不行了!”
“他们这是想耗死你吗,就你这样,他们还不停的抽你的血!”炙莲脸上露着厉色。
我感觉手被松开,朝炙莲轻声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今晚原先给我的任务是引活僵,那件事情,凌渊他们已经办了。
那我真实的任务,就是将炙莲从他镇实的饿鬼道出入口引出来,我也办到了。
那我就可以走了!
可就在我往后退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泥土猛的往下一窜,我双脚都被往前一冲,直接就朝前倒去。
转手正要冲出弯刀,就感觉脚下一痛。
我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黄鳝头从泥土中钻了出来,张着大嘴,死死的咬着我双脚,将我慢慢的往腹中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