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血情丝会突然从我身体自己跑出来,这才明白,为什么秦止再三问我,有没有做梦。
如果做梦,就证明自己还能想起来,睡着后,脑袋里是什么。
而我没有做梦,就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现在,不知道这血情丝是怎么出来的。
玄心轻贴着我身体,朝我小声道:“你能收回去吗?”
我看着这些飘荡着的血情丝,脑袋有点发僵。
血情丝明显还想朝外延展,但墙上画着的那些画,无论是树上,还是草上,都牵引道道金光闪烁,与血情丝相对。
秦止的声音从外面窗户传来:“云淼,你醒了的话,按玄心小法师的办法,五心自观,定神安情。当你情绪平定,血情丝自然就入你体内了。”
玄心缩得跟个什么一样,紧贴着我,生怕一动,就会被血情丝切成块。
几乎带着哭声,朝我喃喃的道:“我念一句,你念一句,你一定要收回去。”
清心咒,玄心带着我念过很多次了。
这会我也不敢有任何耽搁,跟着他一字一句的念着。
慢慢阖眼,五心自观,不去想那些血情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开的声音,以及秦止沉声道:“可以了。”
我这才试着睁开眼,那些血情丝确实不见了。
守泉连忙将我扶起来,脸色有点难堪。
一边玄心翻身起来,轻眼看了看后面:“蛊师呢?”
“在换衣服。”守泉低咳了一声,朝我道:“天黑了,你吃点东西,我们就下山吧。”
可连血情丝怎么出来的,以后会不会出来,她都不跟我说。
我转眼看向秦止,他捏了捏颌下的白须,轻声道:“你用过一次了,这种东西就像本能。”
“所以这是前世云淼的东西?”我第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秦止朝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情绪哪里出了问题,在梦里,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事情,怎么控制。
秦止或许也知道,只是朝我笑了笑:“那以后就得让玄心小法师注意一点了。”
玄心脸上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
等我吃了点东西,在车上看到龙蓝玉沁的时候,才知道玄心的惊恐为什么。
龙蓝玉沁换了一身厚实的苗服,身上再次挂满了银饰,手上戴着手套,脸上也戴着口罩。
见我瞥着她,龙蓝玉沁杏眼瞥着我,带着无奈和冷意。
直接将手套取下来,将右手朝我递了一下。
只见右手背上,两条焦黑的烧痕,又深又焦,就好像用烧红的细铁丝,绷紧往肉里勒,深陷肉中,还将血肉全部烧焦。
我看着这伤口,就知道是血情丝伤的。
心头一时又是震惊,又是无奈和愧疚,看着龙蓝玉沁不知道说什么了。
光是道歉,也没什么用啊。
“幸好我抓蛇抓得多,手快,这血情丝直接朝我卷来的时候,我抬手挡了一下,跟着就窜窗逃了,要不然,我就得被你分尸咯!”龙蓝玉沁将手套戴上。
叹着气:“这东西,一沾到身上,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百感交集。我沾上后,逃出来好久,脑中一会是我阿姆死的时候,一会是那薄情郎跟我好的时候,一会又是他被我情蛊反噬咬死的时候……”
她光是说着,杏眼就波光流转,朝我道:“你身上这么多血情丝,就没有什么感觉吗?想起一些感情崩溃的时候?”
我摇了摇头,坐下来搂着玄心:“但我知道血情丝缠住的感觉。”
龙蓝玉沁还想说什么,玄心却搂着我胳膊,偏头看着她:“你还给人下过情蛊啊,你才多大?”
龙蓝玉沁立马冷哼了一声,扭头冷声道:“再小,也比云淼大。她还不是和那道门阳羽,互生好感。”
“山谷那一次,云淼因为见秦阳羽受伤,一时悲愤引动了血情丝,才有现在这情况。所以秦阳羽连她的面都不敢见,生怕他那份情,成了云淼的弱点。这还不是爱得……”龙蓝玉沁自顾的说着,可说到一半,也知道不好再往下说了。
扭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守泉和坐在副驾驶挺直了后背的秦止。
低咳了一声,掏出一个香囊塞给我道:“清心静气的,你贴身带着。如果心情烦躁,或是情绪不能控制的时候,多闻一闻。”
她也不管我要不要,直接塞我怀里,然后倒在车座上,闷闷的低叹了口气。
我捏着香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最后还是塞在口袋里。
挂这种东西,还得是龙蓝玉沁这种苗服啊,能全身挂满银饰香囊,我这衣服不太行。
一路上,守泉和秦止都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否认龙蓝玉沁说的话。
我搂着玄心,看着车窗上映着一张惨白发青的脸,瘦得都不像样了,脸上还有着小块小块的青斑,眼神也很黯淡。
其实在白天,和秦阳羽隔着观云台,远远看上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或许以后他再也不会见我了。
观云台,我观云,他又观什么。
守泉她刻意让我去那里,就是知道他会去开护山大阵,也知道他能在那里看我一眼。
原来在那引血蠕虫的山谷边,我引动了血情丝,他就不敢再见我了。
河边闹事的那些人,全部都安排在镇上的医院,专案组和当地都派了人看守。
我去的时候,接手的已经换成了齐平了。
医院的住院部,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直接带着我往四楼的一间病房走。
我进去的时候,守泉原本想陪我的,可秦止却低咳了一声:“莫水师在里面。”
这是安排了让莫言初他妈,信任的人在里面,免得她太过激动。
玄心也知道,不能进去,朝我轻声道:“如果你情绪激动了,就多念清心咒,闻闻那个香囊也可以。”
我朝他笑了笑,伸手推开门进去。
是个单人病房,莫水师坐在木凳子上,搓着手。
莫言初他妈,歪歪的靠在床头,脖子上绑着厚厚的纱布,手上还打着点滴,半偏着头,头发耷拉着遮着脸,连眼睛都看不见。
听到有人进来,她连动都没动,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了。
耷拉在被子上的手,瘦得青筋迸现,还有着一块块的黄褐斑。
莫水师见我来了,连忙站起来,轻喊了两声:“雪柔。”
可她还是没有动静,好像坐在那里睡着了。
我知道不能再逃避了,炙莲和云淼尸做了这么多事情,一步步的逼近,或许就是让我众叛亲离,只能向他们靠近。
“阿姨。”我走到床边,看着她那干枯的头发,轻声道:“我是云淼,莫言初的同学,当年……”
只是“莫言初”三个字,她立马将偏靠在床头的头抬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从缕缕发丝间看着我:“云淼啊,你终于敢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