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凌渊抚着站稳后,他将伞朝我伸了伸,示意我接过去。
我瞥着地上明显烧过纸的痕迹:“我收拾一下,这里毕竟是案发现场,这样留下痕迹,不好。”
“胡三娘会派人来收拾。你收拾,还是会有痕迹,得她来。”凌渊却将握着我的手,将伞塞在我手里。
拉着我的手,半圈着我,和我共一把伞:“外面已经有人了,就不能开门,我带你出去,你闭眼。”
以前奶奶也说过,有些大仙施法术的时候,是不能被看到的,看着施,法术就不灵了。
我连忙闭着眼睛,却感觉脸上好像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触了一下。
跟着身体就撞到了凉而柔软的布料,闻到上面淡淡的墨香。
手不由的揪紧了触到的衣料。
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听到早市各种喇叭叫卖的声音。
然后就是凌渊轻沉的声音到:“好了,去吃早点吧,你带路。”
我连忙松开凌渊的衣料,撑着黑伞睁开眼,却见早日人来人往,但洗菜的水,杀鸡鸭的水,还有烂菜叶子,全部堆在地上。
再看着旁边凌渊一身月色锦袍,撑着伞往外走:“你想吃什么,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请你。”
可话一出口,伞下的凌渊就顿了一下。
我这才想起来,他是不用吃东西的。
刻意说去吃早点,是为了照顾我。
忙停住脚步,遮着凌渊的身形。
他却依旧笑得温和,朝我轻声道:“是我忘了,你还在病中,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先回医院吧,让胡三娘准备吧。”
说话间,也不知道凌渊怎么打了个手势。
胡三娘就开着昨晚那辆车,驶到了老街路口。
我不知道她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还是接到凌渊的命令,就闪现在了这里。
可一想到胡三娘原先在我面前那种肆意劲,再结合现在,又要当司机,又要查资料,还有送伙食,还要收尾。
突然有点同情胡三娘了,好像凌渊出现后,这个爱蹦爱跳的小狐狸,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可我撑着一把大黑伞,在这人来人往的早市确实不好久留,还是小心的撑着伞,拉开车门,让凌渊先上车。
他看着举伞站在车门边的我,脸上闪过伤意:“我在凌云小区看电视里,都是男子替女子打的。而我,连替你打伞都不能了。”
这会已经有着微白的阳光洒下来,凌渊终究不能见日光。
所以一说完,就飘进了车里,僵直的坐着。
我撑着伞,看着车窗边胡三娘连夜装好,用来遮光的车用窗帘。
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凌渊说和我各自归路,或许是因为他是个鬼魂。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太过自以为是。
但我隐约感觉,这就是真相。
撑着伞上了车,我将车窗拉得密不透光。
车刚启动,凌渊却伸手递了个药膏给我:“治烫伤的。”
“啊?”我正将伞转好收起,听到这里,完全是懵的。
凌渊却指了指我右手背,将药膏放我身边。
我这才记起得,手背上被香灰烫伤的地方。
过了一晚,那两个水泡越发的透亮了。
这种不能挤破,容易感染。
看凌渊给的那药膏上,还有没撕下来的价格标签。
明显是胡三娘临时买的,但我都不知道凌渊什么时候跟胡三娘说过这件事了。
我瞥了一眼自己两个黄豆大小的水泡。
捏着药,放在一边,却没有用。
这点伤,算什么事啊。
小时候奶奶为了帮我挣学费,经常去很远的村子给人守灵堂、做香烛。
守灵堂都是要熬通宵的,隔得远,奶奶回不来,我就得自己做晚饭。
八岁那年吧,我给煤球炉换煤球的时候,最底下的煤球虽然烧化了,可被我用火钳夹出来的时候,可能太用力了,直接就碎了。
那是夏天,穿着凉鞋,刚出炉的煤灰洒了一脚。
烫得我当时就跳了起来,塑料凉鞋都烧熔了。
我自己拿水冲了一下上面的煤灰,又怕那燃着的煤球太久没放进去,又熄了,忙又将煤球放进去。
整个脚背都烫得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泡,还自己煮了面。
更甚至怕奶奶回来后知道,要挨骂,大夏天的还穿着鞋袜。
后来还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闻到了腥味,才发现。
那时水泡都破了,却还流着脓水,所以才有腥味。
依旧是一顿骂,但那时在农村啊,家里又穷,根本没有谁家有烧伤药。
要买还得去镇上,药店也不一定有。
后来是找别人家要了半瓶,茶油泡没睁眼长毛的小老鼠的药油,擦了半个月,这才慢慢的好了。
那半个月,奶奶一边给我擦药油,一边骂我毛手毛脚。
可如果我假意叫痛,她忙又放轻了手脚,抬眼再看我时,眼中和我涂满药油的脚背一样,尽是亮光。
从那之后,奶奶就再也没有去别的村给人守灵堂了。
而我脚背,到现在还有疤。
现在这两个小点,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哪还用上着大几百的烧伤药。
见我没用,凌渊盯着我收伞的手。
“不肯受香火,就得那样吗?如果打不过怎么办?”我将黑伞收好,找着话:“那杨慧怎么办?”
她对我怨气更深,而且被那凌云小区的东西操控,我又不能去烧纸,怕是很难啊。
开车的胡三娘听到我的话,扭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凌渊,跟着又想起什么,怂怂的扭过头去。
“自然还有别的办法。我可以发令符,召鬼差前来,当着鬼差的面,自然就要受香灰了。”凌渊脸色温和,低声道:“可不识好歹,还随意伤人。哼!”
“他伤着谁了?”当时金铺中就只有我和凌渊,那老板伤着谁了?
难道是死后这一天里,他还跑出去伤人了?
凌渊却盯着我手背上的烫伤,长手一伸,就将那盒我拿过去没开封的烫伤药,捏在手里,打开了。
跟着不容我拒绝,拉着我指尖,将宛如油脂的药膏挤在伤口处。
眼看他伸着宛如白玉般的手指要来抹。
我生怕这药油弄脏了他的手,忙道:“我自己来吧。”
凌渊伸着的手指一僵,抬眼看了看我,缓缓的松开了手,扭头看向窗外。
我感觉他好像又不太开心了,却不知道是怎么惹他不开心了。
手指将药油揉开,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凌渊说的伤人,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