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相处之后,李彧只觉得沈轻灵像是一座待开采的矿山,每当他走近些,就会发现更多泛着光芒的优异之处。
每一处都那么地迷人,令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
可是,并不如他所愿。
此刻这座名为沈轻灵的矿山正拒绝着他的接近,抵触着他的一切。
而这……
是他咎由自取。
沈轻灵当然不知道李彧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不过,就算知道了,沈轻灵也只会嗤之以鼻。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她重来一朝也不是为了后悔。
翌日一早,李彧的手下们寻了过来。
他们帮着村民们收拾好家当行李,打算就进护送着,送去附近的城镇,并给了村民们安稳生活的承诺。
眼看着所有人都准备出发了,狗蛋却哭了起来,坐在地上蹬腿干嚎,怎么也不肯走。
“狗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沈轻灵蹲在狗蛋面前,伸手拍了拍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哪怕是父母兄妹,也有分别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将来把邵大哥的剑练好了,你就是村里的保护神,知道吗?”
如此重任落在狗蛋的肩头,让狗蛋的胸脯都挺高了些。
这下好了,狗蛋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他一面爬起来,一面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沈轻灵,问道:“姐姐,我还能见到你们吗?”
“当然可以。”任韶春抄着手,站在旁边安慰说:“等洪水退了,灾情好了,你想去扬州找我们都行呀!你还可以写信给我们,狗蛋,你会不会写字呀?”
“会”狗蛋反手扯着袖子擦了擦鼻子,赶紧接道:“那好,我会给你们写信的,姐姐,你不要忘了我!师傅你也不要忘了我!”
总算哄得狗蛋上了马车,沈轻灵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而等到一群人消失在官道尽头后,轮到沈轻灵要面对的,便是李彧的相邀。并且,在沈轻灵将天日教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之后,李彧的眼神就显得更加坚定了。
李彧希望沈轻灵能随他一道去随州,不单单是他想要多与沈沈轻灵相处,还因为沈轻灵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是那么地适合留在他身边。
“做我的寿王妃吧。”
这样的话,李彧根本说不出口。
他害怕看到沈轻灵那鄙夷的眼神,更怕听到拒绝,而一旦拒绝,便意味着从此以后,他都无法再佯装淡定地出现在沈轻灵面前。
“沈娘子现在是郡主,倘若能在赈灾中立下功劳……”李彧说着说着,停顿了下来。
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沈轻灵沉默地凝望李彧,心里毫无波澜。她清楚现在的李彧没有做错任何事,因为她没有给李彧犯错的机会。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旦沈轻灵同意留在李彧身边,为他出谋划策那么一切又如前世那般,甚至这一回,沈轻灵的身上再没有一个寿王妃可以遮风避雨。
其结局可能会更惨。
“寿王殿下,我只是个陛下一时兴起封的郡主,我当不得您如此高看,更无法为您做什么事。”沈轻灵坚定地拒绝,“现在,您该去做更紧要的事了。时间不等人,您在此耗费的每一刻,都有人在饱受苦难。”
看到沈轻灵眼中的决绝,李彧只能垂头转身,失望地牵着马离开。
“二娘子,你为什么要一再拒绝寿王殿下?”任韶春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李彧的背影,说:“我们随寿王殿下一道去随州的话,不是可以救更多的人吗?”
邵英抱着他的木头剑,斜了人少春一眼,冷哼道:“二娘子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你若是想,你就自己跟着他,何必用你的想法来勉强二娘子呢?”
任韶春被挤兑得住了嘴。
“我们就算要去,也只能自己去,不能随他一道。”沈轻灵轻声解释:“在我心里,他是可以共患难的人不假,但将来他一旦手握权柄,此时此刻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他猜忌我们的理由。”
“寿王殿下他不是这样的人吧,”任绍春拧着眉头反驳。
“是与不是,我都不能去冒险。”沈轻灵苦笑着说:“他是要当皇帝的人,一个皇帝的猜忌你能承受得了吗?我不能,而且我不是我自己,我还有你们。”
这下,任韶春跟少英都沉默了。
他们三人并肩无言,牵着从李彧手底下士兵那要来的马,转道往另一个方向,勒马驰骋而去。
既然要回扬州,就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
然而叫沈轻灵没想到的是,他们这刚走出不到十里地,就又遇到了李彧。
却见李彧狼狈不堪地骑马掠过林间,甚至在看到沈轻灵三人之后,头也没回,继续策马往前方飞奔。
而在他身后,追赶着三个纵马的黑衣人。
“怎么办?”邵英问。
“当然是救人啊,那可是寿王殿下,是他在边疆为我们出生入死,我们怎能见死不救!”任韶春十分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沈轻灵也点了点头,说:“非常情况,非常对待,虽然我不待见他,但的确不能让那三人得逞。”
谁成想,三个黑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
眼见着后头有人策马追上来,三人居然只分了一个人出来阻拦,余下两人继续追赶前头的李彧。而负责阻拦沈轻灵他们的这个人,一剑挑三刃,交手十几招之后,都不见颓势,隐隐间甚至占于上风的趋势。
其实,沈轻灵他们这会儿的状态并不太好,都是奔波劳累了一天,晚上又没有怎么好好休息,所以越交手,疲态越是显露,力有不逮。
“识相的就赶紧离开!爷爷我还能饶你们一命!”黑衣人狞笑着,一剑刺在任韶春的肩头,挑得其肩部血肉横飞。
“看阁下身手,不像是这乡野之间能养得出的,所以阁下应该是来自汴京吧?”沈轻灵突然说起了话,像是与朋友寒暄似的,“可汴京的人为何要在这黄河边上追杀寿王殿下?寿王殿下的路线可不是寻常人能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