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任韶春惊了,不由地多看了那灯笼两眼。
沈轻灵掩唇笑他,说:“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上回我说送你父亲几盏,你父亲推迟了,说这东西摆在家里,叫人看到了,恐怕会怀疑他贪赃枉法。”
倒是任秉义说得出来的话。
“我父亲可不就是这样的。”任韶春抬脚,示意沈轻灵看自己的靴子,“这双鞋还是去年我目前给我缝的,他都不许我穿新鞋!”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抱怨,惹得沈轻灵笑得不行。
天彻底黑下来时,女人端着个食盘出来了,两万热茶,两万粥,再加上四个馒头,隔老远,粥的香味就散了出来。
“这附近是偏僻。”她将食盘放在沈轻灵面前,温和地说道:“两位既然渴了,难保不会饿,所以将就着吃一些吧,也好继续赶路。”
沈轻灵和任韶春自然是交口道谢。
喝粥的当口,沈轻灵状似无意地问:“夫人可知道这附近哪儿有馆驿?要近些的,我这兄弟体力不大行,再走上一夜,只怕明日是上不了学的。”
为了配合沈轻灵,任韶春十分自然地咳了两声,涨得满脸通红。
“最近的?”女人偏头想了想,回答道:“最近的只怕也要走上十来里路……你们这没有驴没有马的,又如此瘦弱,估计是真要赶一夜的路了。”
来时,沈轻灵他们就打探了一下,吴州出来最近的驿站离别院有很长一段距离,甚至比别院去到吴州还要远。
这会儿吴州的城门早就已经落钥,赶去吴州是肯定行不通的。
“十来里路?”沈轻灵的脸色顿时夸张地表现出了失落,并继续问:“那请问夫人,家中可有牛车马车之类的?我们可以花钱买……出来时想着路不远,省点儿钱,却没想到差点把人给走病。”
言语烘托到这个份上。
女人善心大发,迟疑地说:“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院子里住一晚。只是外子不在,两位是不能进后院的。”
“夫人真是好心人!”沈轻灵连忙放了碗,起身合袖行大礼,“不进后院也没关系的,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就在这前院里凑合一晚。”
“是啊是啊,夫人能留我们,我们已经是感激涕零了。”任韶春接口道。
他这起得太快,喉咙口的粥还没咽下,便开始剧烈咳嗽。
“你看看你,身子不好还老是情绪激动,忘了大夫怎么说的了?”沈轻灵做戏做全套地转身拍了拍任韶春的背,又回头对女人说道:“真是麻烦夫人了,我们就院子里睡就好了。”
看到眼前这人咳得身子都佝偻了,女人恻隐之心难以消下,忙开口:“住院子哪儿能行?天是越来越冷了,夜里风急,你们住院子与住野外是没区别的。我待会儿给你们收拾收拾,你们住去柴房可好?就怕你们嫌弃。”
沈轻灵感激不已,红着眼睛谢道:“夫人能留我们,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夫人也不必收拾了,给我们一床褥子,我们将就将就就好。”
说是这么说,女人还是操劳了一会儿,将柴房收拾得整洁干净不说,又搬了两床新褥子过来,给沈轻灵和任韶春用。
看女人回了后院,任韶春才拍了拍沈轻灵的肩膀,说:“咱们这么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柴房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冷月透过窗户,将玉色的月华倾洒在柴房内,给这寒酸逼仄的柴房增添了一抹悠远。
“可能吧。”沈轻灵走到窗下,仰头望了会儿,转身道:“可你该清楚,她好不好,跟吴文是两码事。”
吴文两个字就像把刀,刮在了任韶春的脸上,刮得他脸上血色全无。
夜深。
沈轻灵是没打算好好睡觉的,她要去后院搜罗一遍,如果能找到一些与吴文有关的东西,那就最好的,要是找不到,也能看看后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任韶春一直坚持要跟着,但是沈轻灵还是严词拒绝了他。
明月下,一个黑影闪过,转眼间便翻过院墙,消失在了柴房外头。
任韶春攀着门口看了几眼,躺会木板床上,不免叹了口气,呢喃道:“要是吴文真做了什么事,这位夫人该怎么办呢?她这样的,离了吴文,只怕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
一路掠身跳入后院的沈轻灵当然知道任韶春会有想法,可她这会儿也没时间去开导任韶春,所以只能紧着自己眼前的事做了。
女人此时还没睡。
屋里的灯亮着,她坐在灯下,捧着件外袍在缝缝补补。
“娘……”
娇憨可爱的声音响起。
右侧的床上躺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翘着脚丫子,托腮望着女人。
“娘,明日我想去找爹爹,可以吗。”
女人偏头咬断线,温和地说:“囡囡不是跟爹爹约好了,什么时候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就什么时候可以去找爹爹玩了?你爹爹呀,最近可多事要忙了,你可不能在这个当口去烦他。”
小丫头不干了,赤足下地,蹬蹬蹬跑到女人身边,耍赖道:“我不管,娘亲明天就得带我去看爹爹,不然我就不跟娘亲好了。”
“小祖宗,地上凉,赶紧回去。”女人又是怕小丫头着凉,又是怕手头的针扎到她,连忙将针插在膝盖上的簸箩里,“不然,娘亲明日带你出去钓鱼,怎么样?”
听到可以钓鱼,小丫头立马又忘了爹爹的事了,笑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哄着小丫头上床睡了,女人也没精力再去缝补衣服,就那么靠坐在床边,心事重重地抚摸着衣袍。
沈轻灵蹑手蹑脚地往下爬。
没爬几下,就听到屋里的女人开了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屋檐处的沈轻灵一个激灵,照原路回去,再次掀开了屋瓦。只不过,沈轻灵这一看,才知道女人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收手呢?”
“你若不收手,囡囡她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