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修文拍案起身,指着陈大夫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轻灵从中调节,笑眯眯地起身给陈大夫续了一杯茶,其后背手继续说道:“陈大夫说的我都清楚了,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号召起扬州及周边州县的医馆,那么今年的抗暑抗疫还是能照常进行的,是吧?”
这下,连陈大夫都有些诧异了。
“你要接手?”陈大夫瞪大了眼睛,握着茶盏的手不由地收紧,“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沈家娘子可不能说大话。”
屋外,柳修武十分谨慎地将房门给关上了,自己则站在门口望风,防着沈轻灵的话被人听去。
转过身去的沈轻灵接陈大夫的话茬,接着往下说:
“此事对我而言,问题不出在钱上,而是出在如何让其他医馆心服口服之上。我不同于上官家,势单力薄,强出头的话,难免会让人看低。”
“至于陈大夫您刚才说的钱,挺好解决的。”
“我手头有不少生丝,恰好去年江南多雨,各地的丝绸产量减少,这生丝倒是成了硬通货,只差一个渠道了。”
“听说……陈大夫的妹妹嫁去了顺县?近来她可有给陈大人来信?顺县是养蚕大县,您妹夫又是顺县出了名的丝绸大户,听说从前还给宫里上供过,对这生丝的需求,想来是极大的。”
说着说着,怎么说到我身上了?陈大人心里直寻思,一时间不敢搭话,眼眸微垂。他有些搞不懂,今日这到底是谁给谁找茬了,沈家娘子分明是有备而来!
坐在旁边的柳修文也听得有些震惊,心里佩服沈轻灵的同时,又开始笑话自己,简直是杞人忧天。
见陈大夫不说话,沈轻灵施施然坐下,举杯拂茶,笑道:“倒也不是要陈大夫您做什么,只是牵根线。这样您促成了仁善之事,扬州周边各地也得了份安宁,您说是吗?”
原本是沈轻灵被架在火上烤,谁成想,三言两语过后,陈大夫倒成了下不来台的那个。
答应吧,妹夫那里少不得他是要美言一番,给沈轻灵谋些钱财。
不答应吧……
那他自个儿倒成了见死不救的人。
“也不急的,还有些时日,陈大夫可以好好想想。”沈轻灵偏头望着陈大夫,举杯示意,随后抿了口,“倘若陈大夫与妹夫间没有什么联系,或者不便开口,我也能寻些别的法子,只是终归需要陈大夫照往年一样,帮衬帮衬我,让我有几分站出来的底气。”
一下子,仁善便被沈轻灵顶在了脑袋上。
从医馆出来,沈轻灵直接就去了任家。恰如她跟陈大夫说的那样,她眼下的确需要一个生财的法子,生丝兜售是一条,偏门财就是另一条了。
沈轻灵心目中的偏门财,不是说她想要去偷摸拐骗,而是盯上了鸳鸯双煞的那点儿赃物。
“不行,绝对不行。”
“不可以,二娘子,你这话要是拿到府衙去说,便是我父亲都要生气的。”
任韶春和任韶言异口同声,纷纷劝诫。
“他们的赃物你们现在只找到了一部分,要是我能找到余下的,难道不算是我的功劳吗?”沈轻灵翘腿侧坐,狡黠地说道:“我也不贪心,只要十分之一而已,正好顶了我手头的亏空。”
门口的仆人听到堂屋里在争吵,以为是闹了不愉快,赶忙跑出去请夫人去了。
见任家两兄弟面色犹豫,沈轻灵便坐正了,趁热打铁地鼓动:“而且,你们父亲也不一定会骂我呀,他知道的,为了将账面做平,我这几个月可是又伤身又伤神的,花了不少钱呢。”
的确,沈轻灵最近受的罪,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可你怎么能保证,只有你一个人找到东西?”任韶春蹙眉问道。要是其他也能找到,那官府的其他官吏则有的是文章可以做。
也就是说,只有沈轻灵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她才能偷偷据为己有。
任韶春他们便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了事。
“那就是我的事了。”沈轻灵笑吟吟喝了茶,朝后一靠,“我手头有些生丝要出,香料这些的一时间换不到什么钱,也就先不管了。你们要能帮我出丝,我也少操一份心。”
结果任夫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时,堂屋里的三人倒是凑在一起,有滋有味地吃起点心,喝起小酒了。
“青天白日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然带着轻灵喝酒,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任夫人一手一个,揪着任韶言和任韶春的耳朵,教训说:“轻灵是小娘子,哪里能喝这么多酒的?”
薛玉似是玩笑地说了句,这沈相爷说起来还是二娘子您的本家,百年前指不定是同一扇门里出入的。
沈轻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据薛玉的父亲,也就是如今大理寺正薛成业所说,相爷沈曾冒犯天颜,惹怒官家,以至于官家扣了沈曾一个月的俸禄,并令其闭门思过十日。
缘由?
无人得知。
只是堂堂相爷居然被禁足,这在李朝史上,可是少有的严厉处罚。
比较令人寻味的是,沈曾前脚被罚,后脚如流水般的赏赐就进了四皇子的府邸。所以,朝中有不少人都在揣测,是不是官家想要将沈曾府上的小娘子赐婚于四皇子,却被沈曾拒绝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禁足一说。
薛玉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这番叨扰会影响沈轻灵休息,于是连忙起身,略带歉疚地说道:“没想到已经这个时候了,薛某就不打扰二娘子休息了,望二娘子明日一切顺利,薛某在家中静候二娘子佳音。”
与来时一样,薛玉身姿轻盈地往墙头一跃,转瞬没了身影。
送完薛玉,沈轻灵也不再匍匐于案头,匆匆洗漱沐浴后,躺下安睡了。
她这一夜好梦,殊不知薛玉在回去后,鼻尖始终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幽香,导致他辗转反侧整夜,到天明才好不容易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