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的意思是?”邵英说话时,有些吃牙咧嘴的。
昭宁公主对他下手,可没顾忌什么,鞭子打到哪儿就是哪儿,鞭尾落在脸上也都是常有的事。以至于邵英脸上好几条斑驳的血痕,看着渗人极了。
沈轻灵起身背对着邵英,伸手从里衣的夹缝中拽了块平整的布出来,她偏头用牙咬开布的阵脚,又扯着那布往手上倒,倒出些粉末。接着,她回身给邵英伤口上均匀涂抹,嘴里则吐了丝线,说:“我的意思是,你非但不能否认,还得承认。我刚才已经向他们的人承认手头有密信,只要他们放了我们,我们就愿意交出东西。”
“可是——”邵英有些不解,“我是真不知道那东西在何处,若被拆穿,该怎么办?”
“急什么?”沈轻灵转而走到门口,偏头听了一会儿,才对邵英说道:“他们要的是密信不假,但最终目的是扳倒对手。我已经对他们说了密信埋藏在某一处,且说了两个小时后,我要是没回去,阿从便会烧毁密信,然后去衙门报案。”
这里面的关窍在于——
密信被毁,那么李祺想要扳倒李章和太子的可能性就又小了一些,没了拿捏李章的筹码不说,自己少不得还要被牵扯进去,反叫李章将自己一军,这也是为什么沈轻灵不会说带着密信去报案的另一个考量。
李祺想要密信,那么他就只能相信沈轻灵,顺着沈轻灵的要求去做。
“然后呢?”邵英问。
沈轻灵狡黠地冲邵英眨了眨眼睛,说:“然后便会有七皇子的人出来,抢夺他们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密信,从而把目光统统引到七皇子身上去。”
七皇子远在汴京,真要请动他过来掺和,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更何况他愿不愿意蹚这趟浑水还两说。
然而沈轻灵自有法子让李祺信以为真。
他们二人在屋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令有一个身量不高的胖子跟着先前那个男人一道开门进了屋。一进来,胖子先端详了沈轻灵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你说你手上有密信,那就说点儿能让我们相信的证据出来。”
闻言,沈轻灵靠着邵英颤抖了两下,噙着泪解释:“我们不敢看那东西,哪里说得出证据?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有话可说。只要我二哥没看到我们兄妹安全回去,他就肯定会烧了信,让你们永远也拿不到它!”
三言两语,就把胖子也糊弄过去了。
“陈管事,依卑职看,这事儿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咱们可以先放了那邵英,然后领着这小丫头去拿信。”男人给了个折中的建议出来,“否则,要真误了时辰,让密信被烧,岂不是误了主子的大事?”
胖子背手绕着沈轻灵和邵英转了两圈,点头说:“好,就依你说的办。从你出门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后一句,是在问沈轻灵。
沈轻灵连忙回答:“一个时辰,这个院子里守卫众多,为了避开所有耳目,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和心思。”
所言所行,无不透漏着沈轻灵是个粗鄙不入流的江湖女子,像极了跟在镖师身边长大的模样,也让胖子和男人更加确信沈轻灵手上是有密信的。
天未亮,邵英被送出了别院,换了个地方关押,只待密信到手就放了。而沈轻灵则跟着胖子与男人一道,出远门往南继续前行,朝着沈轻灵口中的埋信地点走去。
用沈轻灵的说法是,当年鸳鸯双煞劫镖之后,自家两个大哥察觉到事情的不妙,这才提前收好了密信,以备他日之需。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赶巧,他们才到扬州不久,就真的遇上了需要密信的时候。
男人全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胖子倒是和颜悦色地与沈轻灵闲聊起来,他自己是主子的管事,叫陈宝,而男人则是主子的侍卫,名叫姜坤。
也不知道是沈轻灵的表现太过柔弱,显得人畜无害,还是陈宝觉得自己说的这些无足轻重,关系不大。
总之,一路上陈宝侃侃而谈,与沈轻灵居然相谈甚欢,直至到了既定的地点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夸沈轻灵性子飒爽,有几分江湖中人的豪气。
变故出现在沈轻灵挖出密信的那一刻。
就在沈轻灵将沾满了泥土的信交给陈宝时,两侧突然窜出一伙身穿绛色紧身衣的蒙面人。
这群人与姜坤所带的几名护卫缠斗在一起,不多时,竟是稳居上风!然而当他们明显有优势时,却又三两下转头对准陈宝,抢了这群蒙面人强居上风后,他们居然又三两下抢了陈宝手里的密信,转身逃窜。
陈宝气得连跺了几下脚,双手发颤地指着姜坤,怒道:“还不快去追!”
他们来时为了隐匿,并没有带多少护卫,眼下竟是着了人家的道。
“那她呢?”姜坤沉着脸,指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沈轻灵,问:“不会恰好是她通风报信的吧?”
陈宝冷笑一声,说:“她一路跟着咱们,上哪儿去通风报信?分明是你自己就带了这么三两个鸟货,不当事,便想要赖着旁人?”
在陈宝看来,姜坤推卸责任,其实是想拉他下水。
姜坤闻言,不说话了,绷着脸去检查自己手底下的人的伤势。
沈轻灵小心翼翼地走到陈宝身边,将手里的一小截缎带交给陈宝,问道:“这是我刚才见到的,对您可有用?”
陈宝大喜过望,接过那缎带举至头顶,迎着月光端详。缎带的质地极佳,针脚严密,断裂的部分还剩下半截纹样,依稀看得出是朵昙花。
如今世家贵族多爱牡丹那样端庄华贵的花儿做衣饰,要么如清流偏好用梅兰竹菊,用昙花做家徽的倒是没几个。
相王算一个,但相王是在封王之后,临时改取了昙花做自己府内衣饰,外人鲜少知情。
沈轻灵知道这个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陈宝居然也知道,于是这顺其自然的,省了她引导的功夫。